只是長孫韞穎沒有理會她的目光,只是漠漠地望著虛空的某處,漸漸流露出嘲諷悲憫的神色,似乎世間萬物,什麼東西也沒有入他的眼一般……
看他這樣子,蕭明琦感覺自己甚至連心肝捧給他都是願意,先生偶爾笑著的樣子,倒是有幾分像滄堯那妖孽的,對了,那家伙竟然真的再也沒有夜襲重華宮了,難道,上次那番話真的很傷人?
對啊,為什麼要想他?
在蕭明琦摒清腦中一切,專心致志地用痴迷的目光凝視著心愛的先生時,卻不知道,有多少目光也在看著她……
哀怨的,怨恨的,苦澀的,算計的,疼愛的……
誰又知道,這復雜的目光後面,究竟在預示著什麼?
或許,只有天知道……
小聚結束。舒愨鵡
在延壽宮後殿,燻煙裊裊,太後半倚在羅漢榻上,手中拿著一疊信看了又看,最終嘆了一口氣。
在一旁服侍的大公主蕭明珍出聲問道︰「皇祖母,為何您還要忍氣吞聲,蕭明琦做得那麼過分,明面上答應了皇祖母您的要求,暗地里卻……」
太後收起了信,眼神凌厲,低頭看她,冷冷道︰「哀家怎會委屈自己?現在,哀家要的只是蕭明琦生下一個有長孫家血脈的麟兒……」
「可是,若是要長孫家的血脈,也不一定要蕭明琦……」
「畢竟,蕭明琦才是名正言順的儲君,若非到哀家底線,哀家是不會動她的
太後瞥了她一眼,「珍兒,哀家不是讓你要沉住氣,不要輕舉妄動嗎?怎麼李淑妃還弄出那事來?」
「請皇祖母恕罪……孫女原先是說了,只是李淑妃氣恨不過,還是讓人去埋伏蕭明琦了,孫女做的,也只是將事情嫁禍給了赫連氏一族,那些死士一死,再無對證,赫連氏一族也只能認下……」
太後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如今赫連氏不過是弓弩之末,成不了氣候了,就算蕭明琰回來了,也礙不著哀家。♀倒是你,珍兒,你的野心太大……是該收斂一下吧?」
蕭明珍臉色一變,頓時跪倒在地,惶恐道︰「皇祖母,孫女不敢!」
「敢不敢你自己心里知道,你瞞著哀家,私自讓那南疆蠻夷子對太子皇帝做了些什麼,別以為哀家不知……」她望著那跪倒的女子,冷言道︰「對自己的親姐妹和父親尚且如此,哀家對你的舉動實在是寒心!」
蕭明珍的頭低得更下,語氣更謙卑,「皇祖母,孫女只听命于您,絕無二心……」
在這後宮之地,但凡有點兒上進心的,誰不肖想著要成為最高位者?本來她蕭明珍只是個皇家公主,原先確實也沒想敢如何,頂多是想要嫁個好人家,可是在安景帝立了同樣都是公主的蕭明琦為太子之後,她便起了一些別的心思……
太後長孫氏念及先帝,不敢顛覆蕭氏王朝,做事礙手礙腳,不敢伸展,她忍不住便在其中推波助瀾了一把,本是以為能夠將蕭明琦殺死,那她便可坐收漁人之利;若是不死,也可以激發蕭明琦和太後之間的矛盾,順便滅了赫連氏一族,一石三鳥,將局面推向更有利于她的地步。
只是沒想到,李安山父子出事後,太後竟然會忍氣吞聲,甚至還加快了蕭明琦和長孫韞穎的婚事,為的不過是想要蕭明琦生下嫡長孫,若是蕭明琦的孩子生了下來,即便太子薨了,皇位的繼承者也是落在嫡長孫身上,得益的總歸是長孫家。
太後的算盤她哪里不知道,比起掌控蕭明琦,太後肯定更加樂意通過掌控蕭明琦的孩子,掌控整個朝廷,乃至這個蕭氏天下。
現在,她尚且要依靠太後,單純是丈夫林世聞的勢力,還不足以和太後抗衡,所以她還必須伏低做小,慢慢謀劃……
太後哪里知道蕭明珍心里所想,在她眼中,蕭明珍不過是個出身低下,沒有教養的公主,腦子也不大行,對她也不是很看重;並且,蕭明珍可以幫她拉攏京畿守備使林世聞,所以,關于蕭明珍暗中慫恿李淑妃去刺殺蕭明琦的事情,她也就是罵了幾句也就罷了。
「念你還算是個有孝心的,哀家便饒了你這回,下次莫要再犯便是!」
蕭明珍以額叩首,道︰「是,孫女必定循規蹈矩,惟皇祖母馬首是瞻!」
「好了,起來吧……」太後懶懶地躺了回去,蕭明珍立刻機靈地取走了她手中的杯盞,親自給她換了杯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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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延壽宮出來,蕭明琦便紅著臉叫住了長孫韞穎,「先生且慢!」
他停下了腳步,上前對著聞聲而回身的太師夫婦不知說了什麼,就轉過身,走回蕭明琦的身邊,「你為何又跑得如此匆忙,若落了別人眼中,又該如何是好?」
蕭明琦嘿嘿一笑,對他吐了吐舌頭,「人家不是想念先生想念的緊,相思苦不禁啊先生……」
「就你道理多?」長孫韞穎眉頭一揚,淡淡地笑了,伸手幫她整了整雲鬢上快垂落的翠羽碧釵,道︰「傷口可痊愈了?」
「未曾!一整宿一整宿的,傷口可疼了……」蕭明琦眉眼彎彎,看著長孫韞穎,眼中盡是笑意,「但是一想到先生便不疼了,現在看到先生,便覺得傷口也好了許多!」
「……」
「若是先生和我親親,那一定是立刻痊愈的!」蕭明琦把臉抬高,撅起了唇瓣。
長孫韞穎只當做是看不見,轉身就走。
「先生莫要害羞嘛!」
蕭明琦厚著臉皮跟了上去,「先生,再過十日我們便要成親,先生你怕是不怕?」
長孫韞穎腳步一頓,疑惑地看著她,「有何害怕的?」
「嘿嘿……」蕭明琦陰測測一笑,撲到他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然後笑嘻嘻地看著他,「怕不怕?」
長孫韞穎臉一沉,肅然道︰「殿下,臣不記得教過你這些有違孔孟之道的婬(河蟹)邪濫事……」
呃,一時間忘記了長孫韞穎是自己的先生,他以前一直都是對自己寄予厚望,可是她竟然還恬不知恥地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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