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停,繼續走。」策馬走過六福酒館門口的唐城忽然低語一聲,招呼著同樣騎馬跟在自己身後的牛老桂不要下馬。唐城剛才正準備下馬的時候,正好和走出酒館的掌櫃六叔對上眼神,唐城從牛老桂他們口中早已經得知掌櫃六叔的長相,所以雖說只是如閃電般的一瞥,唐城已經能肯定這個正走出酒館的老頭就是酒館的掌櫃六叔。
讓唐城突然改變主意的是六叔那雙隱隱帶著精光的眸子,擁有這樣眼眸的人,唐城只在北平和上海的那幾個幫會頭子身上見到過,一個腳步略顯蹣跚的酒館掌櫃卻有著這樣一雙眸子,這不得不令唐城改變了走進酒館一探究竟的想法。「你剛才留意到那酒館掌櫃的眼神了嗎?」直到拐過了街角,唐城這才回身看向一臉探究的牛老桂。
牛老桂打仗也許在行,可讓他沒事去留意一個酒館掌櫃的眼神,顯然是有些難為他了,對于唐城的發問,牛老桂只能有些茫然的搖著頭。「那樣的眼神我只在幾個人身上看到過,一個小縣城里的酒館掌櫃怎麼會有那樣的眼神?所以這個六叔絕對不簡單,我們要改變計劃了。」唐城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躍躍欲試,牛老桂能听得出來,閑在的時間長了,唐城骨子里的冒險精神又開始有冒頭的跡象。
只是一個眼神,唐城還不能確定這個酒館的掌櫃就是自己要找的目標,可本著小心沒大錯的原則,唐城沒有聲張而是帶著牛老桂徑自返回仙客來。「黑子,你和你的人下午不用去守備團幫著訓練了,今天晚上可能需要你們幫忙。」黑子他都是土匪出身,雖說不能和評書里的那些江湖豪客一樣飛檐走壁,但這偷雞模狗旁門左道的本事卻要比牛老桂他們強了很多,唐城打算晚上要黑子他們去模六福酒館的底。
「石頭,你去找你那些小伙伴,看看城里有沒有什麼可疑的陌生人。」正好從樓上下來的劉石頭被唐城逮了個正著,劉石頭明顯不知道唐城到底要他去干什麼,這會正跟牛老桂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對視著。唐城也沒有過多的去跟李石頭解釋什麼,只是簡單的整理過自己的東西,便騎馬去了黃家。
在縣城搜索可能存在的日軍探子,這是唐城的主意,昨夜的無功而返和今早鎖定的六福酒館,唐城要把這些情況通報給黃團長,以求得黃團長的支持和助力。「那你想怎麼做?」听完了唐城的敘述,背著手在大廳里踱步的黃團長面無表情,和唐城一樣,他也無法判定這個酒館掌櫃就一定有問題,但如果這個酒館掌櫃是日軍的探子,那麻城就危險了。
背對著唐城的黃團長露出一臉苦色,原本以為花錢買個守備團團長的職務回來能光宗耀祖為子孫留下些基業,沒想到這一波接著一波的事情卻讓自己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在這之前,自己只不過是個收租過日子的地主,說的好听點算是個鄉紳,可現在自己手下卻掌管著500多條性命,他也想保一方平安,可他實在沒有這個本事。「你想要我怎麼做?」貌似突然下了決心的黃團長轉身看向唐城,發問的口氣和內容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首先,我也只是懷疑那個酒館掌櫃有問題,我們還不能確定,直接上手抓人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或是驚動他的同伙。」唐城模出香煙先遞給黃團長一支,然後自己叼了一支劃著火柴把煙點上,「我手下有幾個是蒙城周邊被整編的土匪,雖說本事不如那些江湖好漢,但盯了梢翻個牆還是沒有問題,我想叫他們今晚去那家六福酒館模模底。」
「我家的家丁里也有幾個身手不錯的,要不我再給你幾個人幫忙。」黃團長顯然是贊同這種不打草驚蛇的做法。六福酒館在麻城開了不是一兩天,掌櫃六叔只是有點喜歡喝酒,其他並沒有什麼令人厭惡的地方,這樣的一個人如果真是日軍的探子,黃團長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下令把麻城的所有生面孔全都抓進大牢,所以在黃團長的心里有些期盼唐城的失敗。
和黃團長通過氣之後,唐城返回仙客來,繼續翻讀謝波那本筆記,而老東北他們照常去軍營訓練那些守備團的士兵,一切看著都還和往常一樣。夜幕隨著時間的消失一點點的降臨,窩在仙客來的房間里休息了一整個下午的黑子他們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只是坐在大廳里堆砌沙盤的唐城還沒有下命令,黑子他們只有耐心的等待著。
一直等著劉石頭扶著滿身酒氣的老東北回來了,唐城這才放下手中的工具開始洗手,「酒館里和往常一樣,掌櫃的還是在打听守備團和我們的事情,我看這個癟犢子東西一準不是個好的,老子一句也沒有多說,就只是喝酒。」渾身酒氣走路腳步踉蹌的老東北進了仙客來,立馬恢復了正常,跟唐城說話的時候也不再是含糊不清,完全沒有喝醉的跡象。
劉石頭和老東北當然是唐城派去打前站的,老東北這些天在回來仙客來之前都會去六福喝酒,如果突然間不去了,說不定會引起掌櫃六叔的懷疑。讓性子跳月兌的劉石頭和往常一樣不動聲色,那難度不是一般的打,還好有老東北這個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絲的家伙在旁邊看著,兩個人在六福酒館里倒也沒有露出馬腳,至少老東北是這麼認為的。
「好了,你們去把,記住,沒有發現可疑就不要出手。」黑子等人終于獲準出發,一身黑衣的他們出了仙客來的大門幾個箭步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為了保證行事不會敗露,唐城今晚會親自指揮一支黃家的家丁隊在六福酒館附近巡邏,一旦黑子他們在酒館發現異常,唐城也好就近趕過去支援。
「福生,把東西收拾一下,準備打烊了。」送走了酒館里的最後兩個酒客,一身粗布短褂的劉叔打著算盤計算今天的收入,而那個新來的小伙計則在收拾著桌上的杯碟。趴伏在酒館後院屋頂上的黑子用望遠鏡看向透著燈光的窗戶,雖然光線很暗,黑子只能用望遠鏡看個大概,但他還是不放過自己看到的每一個細節。
酒館終于關門上板,那個不怎麼愛說話的小伙計一手端著油燈一手拿著賬本進來後院,被唐城懷疑的酒館掌櫃六叔卻空著兩只手跟在小伙計的後面。黑子和他三個手下忽然屏住了呼吸,因為院子里的兩個人突然站住了,就站在院子的中央。掌櫃的開始說話了,雖說屋頂上的黑子和他們離著不是很遠,但那兩人說話的聲音實在不是很大,所以黑子只能確定他們在說話,卻完全听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莫約過了能有十分鐘,一直站在院子中央低聲交談的兩個人分開走向不停的方向,端著油燈的小伙計熄滅了油燈蹲坐在院子臨街的牆下,而那個被黑子一直盯著的掌櫃六叔卻去了院子另一側的柴堆後面。趴伏在屋頂上的黑子一動不動,柴堆那邊早已經埋伏了他的一個手下,只要他們能安全撤離此處,黑子就能從那名手下嘴里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跑去柴堆後面的酒館掌櫃過了能有十幾分鐘才重新出現,蹲坐在牆下的小伙計這才重新點了油燈,隨著掌櫃的進了屋子。屋頂上的黑子已經沒興趣揭開瓦片去探究屋子里的兩人在做什麼,只要弄清楚那酒館掌櫃在柴堆後面做了什麼,他的這趟差事就算是做完了。靜靜的趴伏了一個多小時,估模著屋里的人已經睡著了,黑子他們幾個這才輕手輕腳的從屋頂下來翻牆離開六福酒館。
「先吃點東西,大家應該都餓了。」回到仙客來,黑子他們迎來的並不是預想中的發問,而是滿滿幾大碗的肉面。在很多時候,唐城對仙客來里的人都是一視同仁,但他每天幾次的去探望休養中的九斤和平時對待劉石頭的神態,就已經為黑子他們解釋了親疏有別這個詞的含義,所以唐城想做些改變做一些補救,免得這個15人小隊因為自己的無心舉動出現裂痕。
「你猜的不錯,酒館的那個掌櫃的確是有問題,二牛親眼看著那個老家伙鑽進了柴堆後面的一個地洞里。二牛沒敢進去查看,不過那老家伙在地洞里待了能有一刻鐘,只要抄了酒館的那個地洞,咱們就都什麼都能弄清楚。」黑子的確是餓了,大口吞咽著肉面的同時,還含糊不清的把今晚偵查出來的情況一條一條告知給唐城。
唐城很好的扮演了傾听者的角色,在黑子和他三個手下敘述的時候,唐城只是在紙上寫寫畫畫卻沒有打斷過他們的話。「你們看看,我畫的對不對。」等四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唐城把根據他們的敘述畫出的酒館後院的草圖遞給了黑子,從來了麻城開始,唐城越來越喜歡在行動之前構建沙盤和草圖,這兩樣東西能夠給他帶來一種縱覽全局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