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渾身的雜草奔跑在野地里,二德子多少有些別扭,倒不是這些插在軍裝上的雜草影響到了二德子的移動,而是他感覺自己這個樣子像是個傻瓜。林子距離坡頂還不到三百米遠,要不了半支煙的功夫自己就能沖上坡頂,干什麼非要在軍裝上弄這些雜草,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草球一樣。
雖說是心里不大樂意,可他拗不過牛老桂和老東北,在兩人反復的叮囑下,二德子不得不頂著渾身的雜草穿行于緩坡野地里。「你干嘛?」離開林子剛走出沒多遠,心不在焉的二德子就被山子按到在野地里,剛喊出三個字,就被山子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順著山子另一只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原本掙扎不休的二德子突然僵直了身體。
原本還空無一人的坡頂上有一點亮光一閃而逝,被日軍追成了潰兵的二德子雖說有些怕死,可**老兵保命的招數他全都知道。二德子明白坡頂上出現的亮光是什麼,那意味著坡頂上有人,能在陽光下反光的不是玻璃就是金屬,二德子更傾向于後者,他相信那個亮光來自于一頂鋼盔或是一把刺刀。
被山子按著趴伏在野地里的二德子慢慢回身向身後的林子看了一眼,他和山子已經離開林子已經有百多米遠,此時正處于林子和坡頂的中間位置。「是繼續向前走還是慢慢撤回去?」二德子和山子對視了一眼,然後發現他倆誰也沒有拿定主意。他倆算是被卡在半中腰上了,萬一坡頂上正有日本兵存在,那他們不管是後退還是前進都有很大的危險。
「不管了,該死掉朝天,賭一把。」汗水順著臉頰掉落在剩下的雜草中,一直趴伏在野地里沒敢動窩的二德子終于拿定了主意,扭頭朝著身邊的山子吹了一口氣,二德子打了個手勢,繼續向前移動,不過這回不是跑著前進,而是全身貼著地皮慢慢的向前爬行。
二德子被山子突然按到在野地里的時候,林子里的唐城他們也楞了神,雖然唐城他們沒能發現坡頂上出現的異狀,但他們知道一定是二德子或是山子發生什麼了。同樣猜測坡頂上出現異狀的唐城他們不敢出聲喊叫,是進是退只能二德子他們自己拿主意,但牛老桂已經輕聲的給二連的士兵下了做好隨時後撤準備的命令。
在野地里爬行遠比正常行軍還要耗費體力,猶是二德子他們已經去除了身上那些不必要的物件,可長達一百多米的遠距離爬行還是讓二德子和山子兩人累的手腳麻軟。為了提防還不能確定是否存在的危險,二德子和山子兩人放棄了原本選好的路線和方向,而是不辭辛苦的斜斜向原定方向的左側爬行,直至他們爬上了坡頂的位置。
「***,我就知道那小子是要把咱們都送進閻羅殿里去。」等好不容易爬上坡頂的二德子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立馬黑了臉不住的罵著唐城。平時就是一副悶葫蘆嘴臉的山子也被眼前的一切給嚇的不輕,坡地的背面是個大緩坡,在緩坡底部的野地上散布著十幾頂軍用帳篷,出入這些帳篷的既有身穿土黃色軍裝的日本兵,也有身穿白色大褂的軍醫和護士。
在二德子和山子的注視下,兩輛尾部拖著黃塵和雜草的卡車從遠處開來,直接停在了那些帳篷旁邊。坡頂上的二德子和山子雖說居高臨下,可他們的位置離著那些帳篷還有段距離,所以他們看不清那些日本兵從卡車上搬下來的都是什麼。但二德子推斷這里是小鬼子的夜戰救護隊,那些卡車送來的應該是日軍從戰場上撤下來的傷兵。
發現敵情卻沒辦法把消息傳回去告知給唐城,這無疑令二德子和山子很是怒火,已經打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的兩人很是默契的向剛才發現異狀的位置爬去。二德子推斷的沒錯,這里的確是日軍的一處野戰醫院,而且日軍在醫院周圍還布置了潛伏哨,山子剛才發現的那點亮光也的確來自于一柄日軍刺刀,不過刺刀的主人已經被日頭曬的昏昏欲睡,全然把小心警戒四個字拋之腦後。
唐城的望遠鏡一直跟著野地里的那兩堆茅草移動著,只有二連的知道那兩堆茅草就是二德子和山子。看到兩人終于爬上了坡頂,唐城懸著的心總算稍稍落下一點,但二德子和山子兩人遲遲沒有打出信號,卻又讓唐城的心提了起來。「一定是發現小鬼子了。」牛老桂接過望遠鏡只看了一眼,便有了正確的答案。
「機槍做好準備,只要山子他們回了信號,機槍要第一個沖上去,彈藥手記得跟進不能掉了隊。」牛老桂把老東北叫了過來,當著唐城的面叮囑了一遍。唐城的全部心神都已經集中在坡頂上,對于牛老桂這個連副的指手畫腳全然不在乎,況且他要說的和牛老桂布置的都差不多。
兩挺mz42機槍和一挺捷克式輕機槍被老東北從後面調到了前排,30軍的那幾個炮手被當成了彈藥手背著這沉重的彈藥背包,他們的身上除了機槍和子彈就沒有了其他累贅。趴伏在坡頂上的兩個日軍哨兵已經被日頭曬的昏昏呼呼一個勁的打著瞌睡,連二德子和山子模到了他們身邊都沒有發現。用手榴彈當錘子用的二德子和山子一個虎撲,不等那倆日本兵反應或是掙扎,手榴彈就已經大力的砸在了他們的脖頸上。
大口喘息了幾口,二德子示意山子留心坡地下的日本兵,自己卻慢慢的退到了坡地的另一面,然後對著林地里的二連不住的揮手示意。「我們走,快上。」這回第一個沖出林子的是唐城,他總算沒再次落在後面,老東北他們拎著機槍緊隨在唐城身後,再後面跟著的是那幾個彈藥手,牛老桂則和二連的其他人最後離開林子。
「那邊有小鬼子」離著坡頂還有幾米遠,大步奔跑著的唐城就被二德子攔了下來,並示意隨後沖過來的老東北他們停步隱蔽。機槍手和彈藥手聚在一起慢慢爬上坡頂,眼前出現的情形令唐城張目結舌,他只是想帶著二連剩下的人回到出發時的戰地,卻沒想到會在迷失方向之後遇上日軍的野戰醫院。
唐城只是用望遠鏡向坡地下掌握了幾眼,便已經能確定二德子的推斷沒錯,這里的確是一處日軍的野戰醫院,而且規模可不算小。對于能在這里遇上日軍的野戰醫院,牛老桂的解釋便是撞了大運了,本來還對唐城的決定有些不贊同的牛老桂這會堅決站在了唐城一邊。在他看來,對付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鬼子遠比對付戰場上那些小鬼子容易,再說他們身上的傷口也需要清理和治療。
反向退回到坡地背面的唐城和牛老桂他們簡單議論了幾句,大部分人都同意端掉坡地下的這所日軍野戰醫院。打是一定要打的,但怎麼打還需要有周密的計劃才行,唐城他們雖說擁有三挺機槍和一架擲彈筒,可他們只有30個人,坡頂上的山子用望遠鏡已經數出了不少于50個日本兵出現在坡地下的日軍野戰醫院里,幾乎是一比二的兵力對比讓唐城有些拿不定主意。
「打,穿著白大褂的鬼子也是鬼子,干掉他們,小鬼子的傷兵就沒有辦法救治,一舉兩得的事情為什麼不干。」老東北牛眼一瞪,開口訓斥著那幾個搖擺不定拿不出主意的士兵,被他用眼楮這麼一瞪,那幾個不想繼續戰斗的士兵忙不迭的點著頭算是同意了唐城的計劃。
「你就是太喜歡給他們留面子,你是連長,怎麼打仗怎麼布置人手自然是你說了算,你干嘛還非要他們點頭才行?」唐城的計劃算是獲得了大家一致的認同,牛老桂卻有些不滿的跟唐城嘀咕了一番,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說唐城沒有個當連長的樣子。
「都是一塊生死過的弟兄,就是要打死仗,我也要讓他們明白理由,不能叫死了的人死的不明不白。」對于牛老桂的指責,唐城慢條斯理的解釋了一番,卻不想又招來了牛老桂一番挖苦,言稱唐城是個倒霉蛋活該被日軍追著跑。
「要不我把這個連長讓給你來當吧?」唐城只說了一句話便讓牛老桂閉了嘴,計謀得逞的唐城笑嘻嘻的遞給牛老桂一塊硬邦邦的大餅,笑著說道,「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可我做不到。先吃點東西吧,找機會咱們就沖下去干掉那些小鬼子,沒有體力可不行。」
牛老桂無言以對,只能狠狠的對著手中的硬餅發泄,吞咽了硬餅,二連的人齊刷刷的仰面躺在和日軍野戰醫院相反的坡地上休息。望著天空中的一朵白雲,唐城開始在心默默的中祈禱著,他在祈禱一會戰斗打響之後,二連剩下的這些人會傷亡的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