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了你不該得罪馬保子那個滾蛋玩意,咋樣?咱們幾個被人家攆出來巡山了吧,這大清早的就灌了一肚子風,滋味咋樣?」身形廋小的王二柱把腰間的麻繩又緊了緊,這是他在被人搶去了腰帶之後找到的代替品。被他呵斥的是個身形健碩的罐頭漢子,在兩人的身側還蹲著幾個同樣衣衫襤褸的漢子,他們這些人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全都鼻青臉腫像是被人暴揍過。
「***馬保子,老子早晚要宰了他。」光頭漢子看著身形彪悍,可他卻是個嘴笨口拙的人,被那瘦子罵的急了,就只憋出幾個字來。氣的跳腳的瘦子顯然是對光頭漢子的反應很是失望,他之所以要當著眾人的面呵斥這光頭漢子,無非就是想用所謂的激將法,說不定這個莽漢受不得激,便會去找那個馬保子的麻煩。
雖然對光頭漢子的反應很是失望,可那瘦子還是極盡可能的在眾人面前煽風點火,「***馬保子就仗著他和大當家的是鄉黨,要不是有大當家的在背後給他撐腰,說不定那個老東西早就被趕下山去了,哪里還能讓他這麼逍遙自在的。」瘦子的臉隨著聲音的變化已經發生了扭曲,圍在他身側的幾個人下意識的低頭看著腳下,卻沒有人願意和那瘦子對視。
這幾個看著像是流民一樣的漢子是一伙土匪,準確的說應該是一伙流匪,瘦子名叫蔡水生,本是黃石城里的一個混混,犯了人命官司逃離黃石之後才落草當了土匪。被他呵斥的光頭漢子名叫趙寶坤,是原**82師張國勛團的一名機槍手,張國勛團在韋源口迎擊日軍落敗,孤身一人的趙寶坤被這伙流匪強拉進山,也當了一名土匪。
10月8日,日軍高品彪支隊沿江而上進攻黃石,與**第二兵團激戰數日,于10月19日在海軍的配合下強行登陸黃石港。佔領黃石之後,日軍立即向金牛鎮和鐵山進發,蔡水生他們這些一直盤踞在鐵山的流匪不得不北上走馬山。土匪們是沒有膽量跟日軍交火的,要不是土匪的大頭領在黃石城里布置了探子,興許他們這些流匪會被日軍一口吃掉。
離開鐵山向走馬山逃離,流匪們只能攜帶隨身的細軟和武器,至于那些累贅東西完全被扔在了鐵山,所以蔡水生他們才會像現在這般的狼狽。走馬山完全不能和流匪們經營數年的鐵山相提並論,這里沒有足夠的物資讓遠道而來的流匪們像在鐵山那樣輕松度過冬季,蔡水生他們這些在流匪中不被看重的家伙就只能吃不飽穿不暖。
按照土匪們的習慣,離開鐵山北上走馬山的時候,早就該沿路搶劫的,可是這一路上遇上的村子十室九空,搶來的東西只顧他們勉強果月復。「他娘的,該死的日本兵,要不是日本兵佔了黃石城,咱弟兄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吃不飽穿不暖的,老子想想都來氣。」蔡水生最後叉腰罵著日軍,周圍的幾個土匪也跟著點頭附和著。
「寶坤,你不是和日本兵打過仗嘛,給咱們幾個說說打仗的事情唄,反正咱們幾個就是在這里站崗望風,這里連個人影子都看不見,找個沒風的地方躲一會也不打緊。」蔡水生是個耐不得苦日子的,被大頭領趕出來站崗望風,本就窩了一肚子的火氣,就總想著能偷奸耍滑,听趙寶坤說打仗的事情只是個由頭,他是想找個避風的地方睡覺才是真的。
有能避風的地方,誰還願意待在這風口里,蔡水生的話剛一出口,包括那趙寶坤在內的其他人便一哄而散下了土坡,直奔三天前他們待過的那個避風窩。「你們這幾個不省心的東西,就只顧著自己個,就不知道等等我。」被落了後面的蔡水生跳著腳的罵,可惜卻沒有人听了他的喊叫能回轉身等著他。
蔡水生一伙人躲在避風的地方胡吹亂侃,離著他們不過幾里地外卻有一隊人正向走馬山這邊過來。劉石頭正愁眉苦臉裹著被子盤腿坐在馬車里,坐在他對面的唐城正拿了針線在為他縫補破了的棉衣,他這件棉衣是在浠水縣城里置辦下的,這還沒穿幾天就給弄破了,看的劉石頭滿眼的心疼。
自小跟著羅伯特長大的唐城看著是個闊少爺的樣貌,實際卻跟著羅伯特吃了不少的苦,尤其是這縫縫補補的活,更是自小就學會的。一陣穿針引線的忙活,唐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把已經縫補好的棉衣扔給伸長了脖子等著的劉石頭,然後笑著說道,「我說你小子能不能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不過就是縫補個衣服,我連小褂都自己做過。」
劉石頭等不及檢查唐城的手藝,只是粗粗看了一眼被唐城縫補過的地方,便直接穿好了棉衣急不可耐的跳下馬車去找他的那頭大青騾子去了。唐城說的沒錯,他們離開李家鋪沒多會功夫,宋鐵山就帶著那些游擊隊員追了上來,村子里還活著的人有去花湖鎮的、有去投親的,反正是不用宋鐵山的游擊隊繼續操心。
合兵一處在唐城的意料之內,唐城先前在李家鋪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沒有得到宋鐵山的同意,現在可是宋鐵山上趕著送上門的,唐城三人對待游擊隊的態度自然也就沒有先前那麼客氣。游擊隊的幾個傷員都窩在三輛牛車和驢車里,那些沒有受傷的只能靠自己的兩條腿走路,只有唐城獨自霸佔著一輛馬車。
「老東北,你把宋隊長請過來吧,我有點事要和他說。」唐城的馬車上堆滿了游擊隊繳獲的武器彈藥,只有兩個人坐的位置,就連老東北都只能牽馬步行,如果不是劉石頭自動下了馬車,宋鐵山就是過來了也沒有地方落腳。宋鐵山就在馬車後面緊跟著的那輛驢車上,他現在也是個傷員,自然享有坐車的待遇,倒是唐城總把他往馬車上喊。
「宋隊長,前出的斥候已經回來過兩次了,咱們早上就已經過了余家坳,你說的走馬山應該在余家坳的西邊,咱們馬上快到金龜山了,過了金龜山,離你說的走馬山可就不遠了。」唐城手上有一份手繪的自制地圖,是靠著宋鐵山的口述動手畫出來的,雖然听宋鐵山說走馬山適合游擊隊停留和養傷,但唐城還是對走馬山不大看好。貓在山里固然安全,可也有很多的限制,起碼想要探听日軍的動向不是很方便。
宋鐵山現在就是個甩手掌櫃,從追著唐城要求通路南下開始,宋鐵山就把那幾個還能繼續戰斗的游擊隊員交給了唐城指揮,他自己現在就只管著那些受傷的游擊隊員。「走馬山周邊有不少村落,我以前在那一帶活動過,咱們只要進了馬山,就是再來一個小隊的日本兵也拿咱們沒辦法。」宋鐵山已經習慣了唐城說話的方式,當即也不含糊,直接伸手在地圖上走馬山的周邊點了幾處位置,示意這些地方便是他所說的那些村落。
「如果來的日軍多了,咱們就順著走馬山往西南方向撤,順著走馬山西南方向多的是山,什麼君子山啊、觀音山什麼的,日軍想要在山里追上咱們,估計很難。」去走馬山是宋鐵山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所以宋鐵山對此非常的有信心。去走馬山一來可以避開過江的日軍滲透部隊,而來也是給自己手下那些受傷的游擊隊員找個養傷的所在,只要能在走馬山躲到翻年之後,受傷的隊員也就能養好傷歸隊了。
「听你這麼一說,這周圍的山倒是挺多,就是不知道這些山里有沒有土匪山賊?」听宋鐵山一連串說出好些個山名,唐城倒是沒想別的,只是詢問宋鐵山這些地方有沒有土匪山賊。不管是劉山羊還是唐城,都對剿匪很感興趣,不單單是因為剿匪能弄到物資,剿匪也同樣能練兵,劉山羊在蒙城組建守備團的時候,可就是靠著剿匪弄到的物資軍餉和武器彈藥。
「這個我到是不知道,應該沒有吧,我記得我去走馬山的時候是沒有遇上土匪的。」宋鐵山不是十分肯定,他只是記得自己去走馬山的時候沒有遇上土匪,而且他在走馬山待的時間不長,根本就沒有仔細打探過有關走馬山的情況。
「那就算了,咱們有十幾個能打仗的,還有輕機槍和擲彈筒,我就不信土匪敢對付咱們。」唐城說的根本就是反話,他倒是盼著土匪不長眼自己送上門來,這樣的話,劉石頭那已經空了的皮包里就又能有錢財入囊了。老話說的好,心里想的不如嘴上念叨的,不知是唐城的默默祈禱有了作用,還是什麼別的好運氣,第三次返回的斥候帶回一個消息,他們在前面發現了幾個土匪模樣的家伙,人已經被抓住了,正往這邊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