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恪答應應小檀的時候爽快,但等真吩咐人來請她挪窩的時候,已經是七月初的事兒了。(百度搜索4G中文網更新更快)
前一陣子趕上應小檀的月事,赫連恪好幾天都沒來過。原本應小檀都以為他忘了,正慶幸沒有貿然告訴側妃的時候,赫連恪忽然就打發人來請了。
來人是赫連恪身邊的內侍,後院兒里等閑不見男子,便是內侍也不例外。應小檀十分矜持地避在落地罩後面,一句句問過了原委。
「請您移居的地方在前頭,這兩天都打發人歸置妥了,姑娘貼身的東西帶一些就好,其他就不必了。」
應小檀有些意外,「旁的……都是現成的?」
「王爺早打發人置辦了,姑娘只管放心。」
花末替應小檀高興,站在她身後笑道︰「王爺真是惦記姑娘!」
應小檀往後一瞥,臉上雖然也浮出驚喜的意味,卻仍然刻意裝得持重,「別胡說,你去把我衣裳裝點裝點,茉爾珠陪我去跟側妃辭個別,也解釋一下。」
她正準備起身,外面的內侍卻搶了話,「姑娘還是先歸整東西,隨奴婢到前頭去吧,王爺一會兒還要過問呢,時辰耽擱了可不好。」
應小檀眉峰一皺,「這怎麼行?我冷不丁就走了,不是給側妃難堪嗎?」
內侍一勾唇角,菱花紋的落地罩後頭,露出一張斑駁的笑面孔,「姑娘這就謬了,王爺側妃,孰輕孰重,您難道還分不清嗎?」
這話听著像勸告,可總給人一種刁難的意味。論起理來,王爺自然是更重要的,可不過是換個地方住的小事,何至于非分出個大頭小頭呢?
到底是赫連恪跟前兒的人,應小檀也不好明擺著不滿,仍是喜盈盈的模樣,但話聲兒已是沉了幾分,「我只去給側妃磕個頭就出來,側妃是體貼人,斷不會叫我誤了您的差事……您看這樣,成麼?」
那內侍「喲」了一聲,「姑娘也算半個主子,奴婢哪好替您做主呢。您去遲了,誤的可不是奴婢的差事,是您自己個兒的福分。」
不知是不是缺了把兒的緣故,內侍說話陰陽怪氣,叫應小檀愈發不舒坦起來。
她是去向側妃辭別,這是尋常人家兒都有的禮數。況且側妃素來對應小檀照顧有加,她若是一聲不吭地就搬出去,鬧不好還要給側妃落下什麼不體面的名聲。
然而,這內侍像是刻意踫瓷兒一樣,左右阻攔,偏偏他還是赫連恪跟前兒的人,真要是計較起來,他說應小檀輕視王爺,反倒要給側妃招禍呢!
別無他法,應小檀一聳肩,「茉爾珠,你代我去側妃那里賠個不是,我這里……咳,一時半會兒不方便,等安頓下來,立時就來向側妃請罪。」
應小檀搬出去的事,本就是越過側妃向赫連恪討的恩旨,若是不說清楚,側妃沒準就會為此惱了她。應小檀初來乍到,赫連恪對她不算特別恩寵,唯一的倚靠便是側妃。不論怎麼權衡,應小檀都不想壞了和側妃的關系。
茉爾珠豈能看不出應小檀的為難,順服一笑,答對道︰「姑娘放心罷,奴婢這就過去。咱們側妃不是那等狹隘人!」
應小檀沒多說什麼,不情不願地跟著那內侍走了。
•
搬去的地方,確實是小,一間正南正北的房子,應小檀卻只得了其中的東半間,隔著一個小花廳,西半間是一排排迷宮似的博古架,遠遠瞭上一眼,就是亂花迷人,數不盡的寶物。
可赫連恪也不算虧待她,這間房子夾在前後院之中,繞過了一道月亮門,緊接著就是赫連恪的書房,抄手游廊一拐彎,是他自己的起居之所,再往南,便是會客的正廳。
對于一個靠著寵愛生活的妾室來講,這地方狹窄歸狹窄,但真真兒的實惠。往後赫連恪進了後院兒,先瞧見的就是她在的地方,只要兩人關系不算太差,她邁出門兒來求寵,就沒有求不到的。
面南的屋兒,更有的好處就是陽光多,不像那間廂房,寬敞歸寬敞,可一天到晚,透著亮的時候當真有限。現下整間廳里都明晃晃的,以後繡個花,看個書,都不成問題。
適才還陰沉沉的心,霎然就被這道光給照散了。
「王爺呢?」應小檀一扭臉,帶著笑就去問那內侍。
誰知那內侍倒不大樂意接她的話兒,語氣里頗是敷衍,「奴婢一直在這兒伺候您,哪知道王爺的去處?您既安頓了,奴婢也就去給王爺回話兒了,王爺等急了,奴婢可要吃掛落。」
應小檀神情一僵,又重新不痛快起來,「那您快去吧,您貴人事忙,我可不敢妨礙……」
之前打算謝他的孝敬錢,也攥在了掌心里,應小檀轉身往自己的東間去,冷淡地留下話,「花末,送客。」
•
入了夜,應小檀本都更衣準備就寢了,忽听門板一聲響動,外頭值夜的茉爾珠驚訝道︰「王爺?」
好在應小檀還沒睡下,一按發鬢,迎了出去,「王爺萬福。」
赫連恪滿面困頓,伸手托了下應小檀的臂肘,語氣很是疲憊,「你這是要睡下了?回床上躺著吧。」
他說是這麼說,應小檀何嘗敢撂下他一個人,敷衍地笑笑,轉身就去喊茉爾珠打水了。
「茶是沒有了,給您倒碗白水解解渴?」
多日的相處,應小檀早瞧出赫連恪的脾性,也不與他虛那些客套,全挑最實在的來。
這種口吻逗的赫連恪一笑,「不用了,大晚上,喝了水還要起夜,沒得再吵著你。」
伸手拉過應小檀,不等他按,小女人已經乖覺地自己坐在了他膝上,「都這個時辰了,王爺怎麼還過來?」
听出應小檀話里的擔心,赫連恪卻故意曲解,「怎麼?不歡迎本王?」
應小檀也不傻,瞧他一臉笑意,便知曉男人是拿她打趣。「哪兒能啊,您給我挑了這麼好的住處,奴婢都琢磨一天怎麼謝您了。」
赫連恪在她身上揩了番油,卻並無敦倫的意思,「這地兒叫多寶閣,如今添了個你,更加名副其實了……」
應小檀扭一扭身,「哪兒有您說的那麼好!」
好幾天沒見,赫連恪再看應小檀,就恰恰襯了當初側妃的話,跟娜里依相處久了,確實會膩,而應小檀,堪堪是最解膩的清麗之人。
熱水燒好了打來,應小檀忙起身去擰帕子伺候,赫連恪動作悠閑,嘴上卻沒停下話鋒,「搬到這兒來,高興嗎?」
「當然高興啊……不過,有一樁事,我得跟您說說。」
熱手巾擦了臉,仔仔細細漱過口,赫連恪不以為然地問道︰「怎麼了?哪兒安排的不妥當嗎?」
應小檀搖頭,「哪倒不是,是您今兒一直催我搬過來,害得我沒跟青玉姐姐辭行……這麼忽然就走了,一點禮數都不講,只怕青玉姐姐不高興呢。」
赫連恪動作一頓,「本王什麼時候催過你?派過去的內侍不也是折騰到下午才找我回的話麼?」
「啊?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兩人眼對眼的僵住,還是赫連恪先回了神兒,伸手把人攬到床邊坐下,耐著心道︰「不急,怎麼個原委,你和我說清楚。」
應小檀煞了會兒神,「就是……您指派來那個內侍,一個勁兒叫我快些的,說怕耽擱了給您回話的時辰,奴婢想去給側妃磕個頭都被攔下了,不到中午的工夫,奴婢就挪到這里了,那內侍趕著投胎似的走了,連口茶都沒喝。」
赫連恪眉峰蹙起,「這事兒不對,我料著你要給側妃辭行了,特地交代過不急,他來回我的時候,也已經是下午了。」
這個結果,兩個人都覺得出乎意料。
應小檀一鼓腮,一邊拍拍赫連恪的馬屁,一邊分析,「我就說,這麼不周全的事兒,不能是您的吩咐,怎麼瞧都像故意挑撥我和青玉姐姐呢,您可犯不上這麼做。」
「挑撥?」赫連恪眉峰一挑,將信將疑,「他一個內宦,哪兒能想這麼多,大抵是沒把你當回事兒,本王回頭去教訓教訓他就是,別為這麼個人物,氣著自己。」
「那倒不用了,奴婢也沒那麼大氣性兒,就是青玉姐姐那里,您得幫我全個話兒。」應小檀扭過身子,什麼為難事兒都落在她手里,真是叫人嘔得慌。
赫連恪有點想笑,情不自禁地揉了揉應小檀的手,「說得這麼委屈,本王當然得幫著你了。」
應小檀不以為然地嗤聲,隨口嘟囔,「這麼踩著我,指不準是想巴結誰呢……您要再不幫我,我可就沒有立錐之地了。」
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可赫連恪心里卻是「咯 」一下,捧高踩低,這府上,有誰和應小檀過不去呢?
那昭然可見的答案叫赫連恪頓生煩躁,他低下頭,兀自喃喃,「你說得是,這一回,本王肯定幫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