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葉琬琰遇到和經歷過的事情仿佛比其他人多很多。她從沒有覺得自己這樣的人生與常人有異,可冥冥中,總有那麼一根繩子提吊在她的背後,操控著她去面對許多常人也許一輩子都難得遇到一次的事。
「滴答滴答」的水聲,響在靜謐的溶洞內,一滴滴落在濕滑的石鐘乳上帶起簇簇水花,濺撒在被捆綁在一旁的葉琬琰臉上。
凝視臉上還掛著淚珠已經累睡過去的曈曈,她微垂下睫羽,看似毫無聲息。
一蒙面人進來看了看安分的兩人,又轉身離開,對洞外的幾人打了個手勢,便往一旁較為隱蔽的地方談話。
「還抓了個小的怎麼搞?」其中一人道︰「再耽擱下去會招來人。」
負責聯絡的人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啐了口吐沫,「tmd,那邊還沒來回復!」抬腕看了眼時間,對個頭最高的人道︰「大哥,要不咱們先帶那女的離開,去附近的三灣縣?」
大哥想了想,吩咐,「給那小的弄點麻醉劑,帶上大的跟我們走。」
「去哪兒?」
「鄰水縣。」
鄰水縣相較于三灣縣距離更近卻容易被人翻查出來,其他幾人目露詫異,卻還是听從了他的話,分工行動起來。
感覺有人靠近,葉琬琰猛地緊繃神經,用身子擋在曈曈之上。
發現她的動作,一人輕嗤出聲,直接扯住她的胳膊把人拉起,另外一人從兜里拿出一管兒針劑就要往曈曈身上注射。
葉琬琰不知道那里面裝的什麼,可對方還是個孩子,這群人竟然還要對一個孩子下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和力量,她抬腳狠狠踹向身後的人,朝拿針的人撞去。
「草,賤人!」因為出其不意,被踹到腿骨,那人疼痛之余滿目震怒,毫不留情地從後面抓住葉琬琰的頭發,將她往自己這邊拽。
力道之大,讓葉琬琰頭皮撕扯的發疼,直接掉下眼淚。
「唔唔唔——」嘴里被捂著東西,她只能發出唔音,見藥劑已被注到曈曈體內,悲憤交加。
「走!」那人冷掃一眼,拉著她離開溶洞,另外一人抱著曈曈帶到外面,便一下子竄入林木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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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山下溪邊的燒烤小組,見到臉色不好的簡溪後,也炸開了鍋。
「你說什麼,曈曈他們不見了!」
張明權臉色一白,忙拉住失控的妻子,多年負責人的工作讓他沉穩又內斂,雖擔憂自己孩子不見的事,卻比妻子更為冷靜,「什麼時候不見,你們怎麼分開的,你最後看到他們是在哪個方向地點?」
簡溪忙說出事情原委,又把地點指出來,眾人分出幾隊,一邊尋找一邊報警。
邱迪得知是自己的燒烤讓簡溪拉肚子後,自責又懊惱,見她真的臉色發白又捂著肚子一起尋人,心底不好意思,勸道︰「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先回營地陪曈曈媽媽,森林公園的工作人員也會過來,她現在精神不好,你幫著負責接應。」
「那你一個人行不行啊?」簡溪皺臉。
「沒事兒,我帶著工具,不會迷路。」
所有人忙著找人的時候,營地某個袋子里飛出一個水仙,朝眾人消失的地方移去。
古郁拿著水仙一路奔走,對比其他人的緊張,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外泄的情緒,可如果仔細看他的眼,就會看到里面流轉的暗藍正暈染出一片厲色,如龍卷風般在他眼瞳中形成一股股憤慨的漩渦。
也許其他人覺得琬琰和曈曈是迷了路或遇到意外情況,可依著平時都那麼心細的人,怎麼會在這樣的情況帶一個小孩子亂跑?
他想了許多種可能,一一排除,剩下的卻是被人抓走!
被抓走又分兩種可能,一是意料之外的,二是有計劃目的的。
s市森林公園並不算大,但因為維護得力,基本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所以深山里有許多無人區,不排除會有特別人混入的可能。可他肯定琬琰是在近處失蹤,那就不可能是遠離游客地域的突發意外,換句話說,這一次可能是有計劃目的的事件。
可琬琰和他不一樣,沒有恨她恨得要死的仇敵,這事明顯透著蹊蹺。
今天出游只是內部的一個小活動,如果是有計劃目的,那就說明早有人等在這里,更甚至是他們內部人串通人造成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古郁暗狠自己的掉以輕心,也許是連日來的溫情和平靜讓他喪失了以往的警戒心,這種時候竟然還會讓她再次出事,心里惴惴不安地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
冷靜,冷靜,他告訴自己。
正緊著心房尋找線索時,一個有些眼熟的飾物突然竄入眼底,他倏忽蹲,從一堆草葉中撿起那個水晶花耳釘。這是他送她禮服時,配套的飾品,衣服平時不能穿,但這對兒耳釘她很喜歡,兩人確定關系後,她幾乎每天都戴著。
將耳釘攥在手心握緊,古郁驀地起身,在附近搜尋是否有殘留的痕跡。
沒一會兒,果然在近處發現了一撮藍色,那是她今天穿的絨衣上的毛。精神一振,他開始沿路尋找她留下的蹤跡。
行到一處溶洞,他放下水仙鑽了進去,不想令人大失所望,里面已經人去洞空。
轉身準備出來繼續找,卻猝然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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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山路不方便行走,幾人並沒把葉琬琰弄暈反而把她反手綁著由一人帶著走。
葉琬琰來過幾次森林公園,都是在旅游區較靠近山腳的地方,像這種攀爬到深山里的還根本沒有路可走的地方是想都沒想過,心下焦急,卻只能一點點揪自己毛衣上的絨毛沿路留下印記,希望能有人快點找到自己。
直到上山又下山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已經氣喘吁吁走不動的時候,沒路的地方才開始漸漸出現淺淺的印記,走出了茂密的樹林。
剛踏上大道,葉琬琰還不及多想,脖子上猛地一痛,就昏了過去。
接住要倒地的人,老大出聲道︰「維薩到了沒?」
「他說五分鐘就到。」
五分鐘後,接應的車到場,幾人迅速上車,轉移到鄰水縣的某個廢棄小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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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琬琰是被涼水潑醒的。渾身的涼意讓她顫抖著茫然環顧四周,腦袋里還有片刻的空白,待看到或坐或站在凌亂不堪的破舊倉庫的人時,霍然清醒過來。
「醒了?」坐在她正對面,翹著二郎腿的人吐了口煙絲。
葉琬琰往後縮了縮,沒有回話。
那人輕聲一笑,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問你什麼老實回答,如果敢給我裝傻或者說假話,那我可不保證你能不能好好看到明天的太陽。」
葉琬琰心思回轉了不止一遍,微眯眼抬頭,道了聲,「好,你問。」因為逆光,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隨著光影的變幻,能看出他五官輪廓很深,頭發帶著微翹的蓬松。
「你跟尹然怎麼認識的?」那人沒二話直接開口。
「尹然?」葉琬琰一愣,「我根本不認識他。」
那人抽煙的動作一頓,倏地靠近,大力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一雙碧色中隱含著絲絲紅痕的陰鷙眼眸,便驟然入目。
「真不認識?」他的音調帶著上揚的輕挑,話語里壓迫感十足。
葉琬琰動不開腦袋,蹙起眉,很肯定回到︰「不認識。」
那人盯著她的眼看了許久,倏地甩開手,起身走到一旁接過一人遞過來的電話,沖那邊憤然喊道︰「你tm有沒有搞清楚情況?她根本不認識尹然!」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他冷笑一聲,道︰「我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飯都多,我會看不出她到底說沒說謊?別用你那屎殼螂的大腦跟我扯淡,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聯系,別指望我再給你收拾什麼爛攤子,我不欠你的!」
眼見那人摔了電話,其他人面面相覷,其中的老大開了口,「維薩,怎麼回事?」
維薩擺擺手,神色有些郁促和不耐,「這次就這麼結了,你們現在離開,我會讓她盡快把錢打到你們的賬戶上。」
「那她……」一人指向葉琬琰。
維薩道︰「我來處理。」
其他人沒有多話,收拾好東西直接離開。
葉琬琰心頭一涼,身上濕漉漉的水漬造成的冰冷感覺都不及她此刻的內心。
可這種時候哪怕是害怕,她也只能硬著頭皮道︰「既然,既然抓錯了人,那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理論上不可以。」維薩走近葉琬琰,蹲與她平視,「但也許另一種可能出現的話,我會考慮一下。」
「……什麼?」
維薩笑,「用你身體讓我爽一下啊。」
葉琬琰一抖,又往後靠了靠,听到那人的笑聲,她心底不停默念古郁的名字。
「嘀嘀嘀——嘀嘀嘀——」
一陣連續的電子聲響起,葉琬琰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面前的人低罵了一句「**!」竄到倉庫的一個破舊窗戶前背靠在牆壁上,朝外面探出一點頭查看情況。待看到一個熟悉的人,他眼底微詫,卻興奮地抽出腿間的槍握在手里,朝外面示威似的開了一槍。
那邊人在轉移目標,這邊葉琬琰卻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有沒有受傷?!」古郁一看到葉琬琰的模樣,心頭微窒,冷下了面孔。一邊給她松綁,一邊查看她的身子。
葉琬琰搖頭,沒有說話,怕聲音被維薩听到。古郁拍了拍她的頭,抬手指向一邊堆放的廢棄物,道︰「去那里躲著。」看著她躲好,他目光一沉,隨手抓起一旁的木棍,朝維薩逼近。
維薩本來還在調戲外面的人,身後突然傳來一絲異樣,讓他憑感覺偏身躲開,被抽到左邊的肩膀,那一下很重,讓他肌肉瞬間產生了痙攣。驚異于飛在空中的棍棒在襲擊自己,維薩罵了幾句粗口,開槍掃射卻什麼也沒打到,慌亂地想要躲開這怪異的一幕。
外面的人見狀跟上,舉槍對著已經沒子彈的人道︰「維薩,放棄吧。」
維薩一邊躲棍棒,一邊暗啐,「藍斯,有種單挑!」
「抱歉,你已經被捕。」藍斯沒理會,開槍擊中一條腿。
側目掃過已經停止不攻擊的木棍,他眼眸微閃,從兜里掏出手銬,上前去抓維薩。不想此時異變突生,原本跌倒在地上看似放棄的維薩,突然從袖子里劃出一把匕首,朝著面對自己的藍斯的胸口一刀刺了下去。
藍斯眸光一暗,腳下發力的時候上身向後傾了幾度,刺入的深度不長,他反手扣住他的胳膊,卻被對方腳尖突然冒出的尖刺刺入了月復部。
「你——!」藍斯捂住肚子,退了一步。
「sorry,目前我還不想去牢里混,以後有空了我會找你玩的!」維薩偷走藍斯的手槍往後退了幾步,見木棍沒再襲擊自己,迅速綁住腿上的動脈防止血流過多,忍著疼痛朝他揮揮手,「bye∼」轉身一踮一踮跑走。
葉琬琰一見那人離開,忙從雜物堆後跑出,看向一動不動的古郁,「你……」她只說了一個字,聲音卻在見到他逐漸變淡變稀,從腿部一點點消失時,戛然而止。
對上同樣驚詫的墨藍色眸子,她驚呼,「阿郁,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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