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室蕩香里,佟老太夫人輕啟唇,道︰「二房家的女兒?」
候在一旁的越嬤嬤上前一步,提醒道︰「老夫人,就是昨日才回府的那位。」
「原來是她啊!」佟老太夫人根本就不掩飾自己對白冬瑤這個二房養女的嫌棄和厭惡,「她這個時候來請安?呵!」
越嬤嬤沒有吭聲,那個前來秉報的綠衣婆子更是一言不發,跪在地上的身子也因為過于緊張而微微著,心里也難得地生出一抹後悔和懊惱。
「老夫人恕罪。」
佟老太夫人擺了擺手,道︰「念在你初犯,罰你三個月月銀,下不為例。」
「是,謝老夫人開恩。」綠衣婆子磕了三個頭,然後在佟老太夫人的眼神示意里起身,立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佟老太夫人的吩咐。
房間里一片靜謐,唯有那絲絲檀香越發地濃郁起來,慢慢地撫平眾人心里那些說不出來的煩悶。
「婉慧,你說我身子不舒服,讓她改日再來。」
「是。」越嬤嬤應了聲,迅速離開。
待到房間里只剩下佟老太夫人一個人時,她才輕笑出聲,似譏諷,似嘲弄,似嘆息,似傷悲……
直到回了房間後,白冬瑤才再也忍不住怒吼一聲︰「可恨!」那死虔婆……
當然,後面這句話只是在白冬瑤喉旁打轉,並她吼出來,甚至哪怕她的手再癢,心里的怒火也猶如潑了好幾桶滾油般燃燒得越來越旺,以至于連雙眼都隱隱泛紅,但她也依然往常那般摔杯子砸凳子以發泄心里的怒火。《》
才回到國公府這個向來不被人待見的地方,所以即使關起了房門也不敢如此行事,這是其一;自被佟雅萱強送到國公府里來後,經過馬車上的一場痛悟的白冬瑤,已將五年前初次穿越而來的自己對大梁一切事務的警惕和戒備等情緒重新撿拾回來,這是其二。
陪同白冬瑤去東院跟佟老太夫人請安,並且親自見到此種情況的李嬤嬤也跟著低吼道︰「欺人太甚……」
「李嬤嬤!」白冬瑤忙不迭地阻止道,以眼神示意李嬤嬤如今情勢不明,這些抱怨的話只能爛在肚子里,絕對不能渲瀉于口,從而被那些一直盯著她們的人抓住小瓣子而不依不饒地算計陷害。♀雖她並不畏懼這些,但,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何樂而不為?
再說了,如今,她關注的並不該是這些……一念及此,白冬瑤那向來清澈的杏眼里也一片晦暗不明,那時常微翹的水潤紅唇也抿成了一條直線︰「李嬤嬤,昨日刑部尚書府的孫公子可有派人傳來什麼消息?」
到白冬瑤突然轉移話題的李嬤嬤愣了愣,不過,很快,她就在白冬瑤的隱諱滇醒下回過神來,並且咧了咧嘴,輕拍自己的額頭︰「瞧老奴這記性!」
話落,李嬤嬤就從衣袖里取出一封才收到的封得特別密實的信,雙手捧著,一臉恭敬地遞到白冬瑤面前。
白冬瑤並意到李嬤嬤臉上一閃而逝的驚懼,當然,即使她留意到了,也會佯裝見,甚至還在心里欣慰于自己這招「敲山震虎」的計策用得恰到好處。
這是一封很厚很重的信,而信封上那幾個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字,只令白冬瑤的眉頭也為之一蹙,就連拆信的動作也有瞬間的停頓。
不過,很快,白冬瑤就將這些不該出現的情緒再次收斂起來,唯有那被睫毛遮擋住的眼底滿是譏誚和不屑。
嚴格說起來,這還是白冬瑤第一次收到孫逸修寫的信,故,即使在看見信封上面那些丑陋不堪入目的字跡時她已有了心理準備,但待到展開信紙,一目十行地瀏覽完後,她的嘴唇也再次抿成一條直線,而微垂的眼眸里有兩團火焰在熊熊燃燒著。
白冬瑤磨了磨牙,眉尖也染上了一絲戾氣︰「可惡!」
李嬤嬤一臉擔憂地抬起頭,道︰「大小姐,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不。」白冬瑤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到喉的怒斥聲咽下肚去,並且扯了扯嘴角,竭力想要露出一抹溫婉的笑容,只是那倒豎的柳眉,因為憤怒而泛紅的雙頰都將她出賣了她內心真實的情緒。
她早該知曉,就孫逸修這種紈褲子弟能辦成什麼事。瞧,就連她特意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第一次使用孫逸修之前留下來的聯絡他的方式,拜托孫逸修幫個小忙,可,如今,瞧瞧,這人在信里是如何寫的?
「呵!」
白冬瑤再也忍不住地冷笑出聲,只要一想到整封信都是孫逸修對自己的愛慕之詞,尤其上面隱約透露出來的意思,就只令她煩燥不已,只恨不能時光倒流,那麼,她一定不會在被迫離開國公府的當日下午送信給孫逸修,如今,不僅成事,反而還可能留下了把柄……
長公主府
單就禮儀這項來說,即使佟家是百年望族,但也無法和有著近千年歷史的皇族相比。
只不過,長公主身份尊貴,和佟候爺兩夫妻另外開府獨居,無需像佟府里其它幾房嫡系一般,雖自家夫君有著較高的官職,卻也因著人多事煩等諸多原因而不得不以身作則,個個都遵守著那種讓人渾身不得勁的嚴苛禮儀規矩。
因此,若說國公府眾人用餐時秉承著「食不言」的大家規矩的話,那麼,長公主府里的用餐氣氛就特別地溫馨,尤其這日佟雅萱竟然還學會了有意無意地插科打諢,以至于長公主和佟候爺兩人笑的時間多過于吃飯的時間!
捧著手里的茶盞,懶洋洋地倚在椅子里,長公主似笑非笑地瞧著佟雅萱,仿若嗔怪,又仿若欣慰地說道︰「萱兒,你這膽子越來越大了啊,竟然瞞著我寫下一封書信,還打著我的名頭送到了老夫人手里!」
「唉呀!」佟雅萱早就知道瞞不過長公主,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打算瞞過長公主,遂吐了吐舌頭,作了一個鬼臉,道︰「娘,我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下才做出的決定嘛!」
「我怎得你有多無可奈何?!」長公主輕撇唇,自昨日開始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事,都令她深刻地認識到佟雅萱並不如之前她印象中的那般天真單蠢!
至于外界不知何時傳開的佟雅萱性子囂張跋扈,嬌縱妄為,不通琴棋書畫女紅管家,是一個令皇室蒙羞的‘草包郡主’之類的流言……
長公主微微垂眸,那本輕放在椅背上的手指指甲也因為用力而變成了青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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