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盤膝而坐，身體還靠在另外一名丹堂弟子身上。一雙原本潔白上此時卻被鮮血染成了異樣的殷紅，僅僅只是微微抬起，卻似乎花了很久的光陰，也花光了她僅存的氣力。
「師弟在此，師姐，你……」
秦澈一把握住白靈的手，聲音不禁有些哽咽。秦澈另外一只手搭在白靈身上，運起周身的靈氣，源源不斷的將靈氣輸進白靈體內，但靈氣剛剛進入白靈體內，便似泥牛如海一般，盡數潰散。
白靈慢慢的抬起頭看了一眼秦澈那並不算英俊的臉，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來，對其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再白費力氣。
此時，站在一旁的方子杰見狀，卻是面如死灰，若是白靈醒來，那麼便是宣告著自己的死期將至。長生宗門規森嚴，對于同門相殘之事，幾乎是死罪無疑。
「白靈，我問你，到底是誰傷你，可是秦澈？」
莫問背著手，走到白靈身邊，疑問中不禁帶著幾絲悲嘆。
白靈並沒有力氣回答莫問的問題，只是溫柔的看了秦澈一眼，而後搖搖頭。
「那可是方子杰？」
莫問面色一沉，繼續問道。
這時，站在李奇身後的方子杰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全身甚至因為恐懼而打起顫來。
此刻，大廳之上一片寂靜，眾人之前已經了解到，白靈受傷時，只有兩人在場，若凶手不是秦澈，那必然便是方子杰無疑，而此時，只要白靈點頭首肯，等待方子杰的必將是長生宗的酷刑。
眾人眼光的焦點，此時都集中在白靈身上。
只見白靈听莫問說完之後，沉默不語了半天，然後閉上眼楮，輕輕的搖了搖頭。
眾人見狀，皆是一頭霧水。
「師姐……你……事到如今，你還要這般袒護他！」秦澈不解的睜大了雙眼。
白靈慢慢的抬起手，伸到秦澈的臉上，輕撫了片刻。
「小師……弟呀，你真像我的弟弟……只是師姐以後，再也不能照顧你了，這一支珠釵，幫我好好保存，如果有機會，代我送給我的胞弟，好嗎？」
白靈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滿是鮮血的手，顫抖的取下發髻間的珠釵，遞到秦澈手中。
這是一只光鮮亮麗的珠釵，釵體之上更是瓖嵌著一顆微微泛著淡藍色光芒的寶珠，此物一看便知不是凡物。只是這只珠光寶氣的珠釵，此時卻沾滿了白靈的鮮血。
秦澈心中一酸，一邊不停的給白靈輸入對其毫無作用的靈氣，一邊安慰道︰「師姐，首座和堂主都在此。待他們醫好你之後，師弟陪你一起去找你的胞弟可好！」
白靈輕輕一笑，臉上仿佛更慘白了幾分，微微的說道︰「傻師弟，沒用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答應我，心中不要有恨，好好的活下去！」
「師姐！」
秦澈一時語凝，想起自己未能及時告知她關于方子杰的喪心病狂，想起平日里自己對其種種漠不關心，想起平日里自己對她那般故意為之的冷漠，心中的自責，悲痛，還有那無法說出口的歉意，此時都化作一聲輕喚飄進白靈耳中。
「師姐累了，想躺在你懷里休息一會
白靈的眼皮似乎越來越沉，輕撫秦澈的手微微動了動，只見秦澈半邊臉上此時亦是染上了殷虹的血跡。
秦澈上前一步，將白靈一把抱起，眼中不禁滑落出一絲晶瑩。
白靈順勢將頭靠在秦澈懷里，抬起那似乎只要閉眼就再也無法掙開的秀目，溫柔的望了一眼，將自己緊緊抱在懷里的男子。此刻眼前之人，似乎與記憶深處的某個熟悉而遙遠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依稀間，白靈似乎看到了，那闊別多年的莽蒼山，那美不勝收的湖光山色，還有山腳下，那俊俏的少年。那為了減輕自己負擔，而不惜鋌而走險的胞弟。
「小俊！」白靈想叫住與自己有血緣之親，卻多年未曾謀面的胞弟，但那俊俏的少年身形一散，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師姐，白師妹，白靈白靈似乎听到了許多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自己，可卻想不起，到底誰是誰來。
努力掙開的雙眼中，只能看到一臉焦急的秦澈正在不停的輕喚著什麼。要說長生宗的還有什麼讓白靈割舍不下的，便是這剛入門不久，總是惹人擔心的小師弟了。
白靈嘴角輕輕努了努，在雙眼沉沉的合上之前，將眼前之人定格成為此生最後的畫面。
最後一眼，黃泉碧落兩不見。
「師姐！師姐！」秦澈連連叫了幾聲。
只見白靈早已閉上了雙眼，周身亦是靈氣盡散，雙手再也無法支撐住，輕輕的垂落下來，任憑眾人如何呼喚，卻再也沒有睜開那原本靈動可人的秀目來。
一縷香魂，就這樣，在眾人的呼喚聲中，在富麗堂皇的白石殿中，煙消雲散。
「啊……」
秦澈仰天長嘯，如在發泄撕心之痛，嘯聲響徹大殿，讓人聞之不由動容。秦澈緊緊抱著白靈，回過頭看了一眼莫問等人，而後雙眼通紅的瞪了方子杰一眼。
這冷冷的帶著滿腔殺意的一眼，讓方子杰頓時如臨冰窖。
方子杰被秦澈一瞪，不禁打了個寒顫，相較之前害怕白靈醒來後道出真相而言，此時方子杰才稍稍平復了心中的忐忑和驚恐。白靈竟然沒有在莫問面前說出他是凶手，想到這，方子杰不由得神情復雜的苦笑一聲。
「殺人者，我必定會讓他為師姐償命！」秦澈一字一頓，鏗鏘有力朝著方子杰吐出幾個字來。
「你！」方子杰眉頭一皺，欲要反駁時，只見秦澈調轉頭，抱著白靈徑直朝著白石殿外走去。
鮮血染紅了白靈的道袍，同時也將秦澈的道袍染紅。秦澈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白靈留下的血跡。不過秦澈並沒有在意這些，只是緊緊的抱著白靈，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出白石殿。
白石殿外，不知為何突然卷起一陣莫名的涼風來。
風蕭索，葉飄零，是生與死的別離，是香魂流逝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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