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弈這個場子沒有使安不知慘敗的那家賭場規模大,但勝在什麼水平的人都可以在里面玩,是底層賭徒心目中的發家聖地,他們都指望著在這里慢慢打基礎,攢夠本了就去聚智玩一票大的。
對這安不知來說,這里可是老地方了,他就是在這個場子發跡的,只是剛才一路被燕子帶著走,沒注意原來是來了這里。
「你不要坐在那邊,過來,坐我身邊。這樣你就可以看到進出這個場子的所有人。」燕子拍了拍自己的身邊,對安不知示意道,「仔細看,待會有考試。」
「燕子,帶了新人來嘛!」老王為兩人放下面碗,主動招呼道。
「他可不是新人,也是對面的常客了,不過嘛,還女敕得很。」燕子接過面埋頭就吃,過了好半天連面湯都喝掉大半碗,才心滿意足地停手問安不知,「怎麼樣,有什麼收獲?」
「就是一群群人啊,個個滿懷希望和憧憬,還有些許的興奮。和我當年一個樣。」
「呵呵,果然還女敕。」老王轉身離開。
「你對桌游賭博這件事還停留在最單純的技術階段,這就是你的致命缺陷。」燕子臉上浮現出在回憶往事時所獨有的沉醉。
「我年輕時和你一樣是對面那里的常客,每次玩了出來我就坐在這吃面。看著這人潮進進出出,閑著也是閑著,就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對面那些人。」
「剛開始時就像你說的一樣,我看到的是他們來時滿懷希望和憧憬,去時充滿懊惱、憤怒、焦躁與不安。而那時的我,也和他們一樣,和你一樣,興致勃勃地玩游戲,還不知道自己站在一個名為‘賭博’的深淵邊緣,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然後,毫無意外的,我像你一樣掉了下去。然後,當我在絕望的深淵中,我還是坐在現在這個位置,從同樣的角度,看著同樣的地方,卻看到了不同的風景不同的人。你我曾所見的那些希望、興奮,不過都是內心的**,**會影響我們的判斷,會蒙蔽我們的雙眼。」
「賭博這種事情,到了這種層面上就跟道法修行一樣,只有心之所向,才能無欲無敵。忘掉你剛才看見的那些,盯著那個人,咯,就是我指的那個。」燕子說完便算,由得安不知自己去看。
……
「怎樣?」看著安不知放下了手中的碗,燕子便問道。
「我從沒注意到他這樣的人存在。」
「他當然存在,他和他同類一直存在!你沒踫上是你運氣好,可能是你崛起太快而且目標明確,撈夠就走,他們還沒來得及對你下手。」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千弈場子外的一個頹廢大叔的身上。
他背靠著牆,目光呆滯,沉著一張死灰色的臉,眼珠一動不動,卻緊緊地盯著進場的每個人,如同正在捕獵的禿鷹,眼皮都很少眨一下,嘴邊忽明忽暗的香煙才是他活著的唯一證明。
安不知無法從他的臉上讀取到任何一絲的情緒波動,甚至于當那人跟隨著自己的獵物離開原地而去時,也仍然無法從他的身體或臉孔上得到任何信息。
燕子便道︰「他們叫‘死人’,也叫‘深淵之人’,是真正的賭徒。你可以說他們麻木,也可以說他們沒有生存價值,但他們是真正的賭徒。所謂的希望和憧憬,他們早就丟棄了,或者說,早就被人永遠地奪走了。」
「所以他們現在為了生存就奪走別人的希望和憧憬。在桌游的賭桌上,你不會看到他們有任何的情感表現,他們會嚴格按照自己的技術和分析去戰斗,為了勝利不擇手段,你坐上這樣的桌子幾乎毫無生還的希望。」
「你的一舉一動,每一次行為背後的潛在含義完**露在他們眼中,任何一個死人都可以毫無懸念地干掉你,差別只是花費的時間長短而已。」
「而這還不是最厲害的。在這個亡靈的國度里,除了生存就是往上爬,往上爬的唯一辦法,就是踩在別人頭上,當死人發現食物不夠分,到處都是死人時,另一些死人就開始進化了。他們把自己封印起來的心智重新打開,但卻用更復雜的經驗和技術偽裝起來。」
「他們使自己看起來就像活人一樣,借此屠戳同類。如果需要的話,他們可以在一瞬間把自己偽裝成任何一類人,他們欺騙任何人的感情、經驗甚至記憶,甚至可以讓其他死人都走進早已挖好的陷阱,他們不僅吞噬活人,死人也不過是他們的下酒菜。」
「怎麼樣,說到你這里你大致想起來了,龍芯來,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實際上,她可是《三國殺》的創始人之一,深淵十大巨頭之一。你對她來說不過小菜一碟。我不知道她那天做了什麼,可無論她做了什麼,相信我,那都不過只是前戲而已,你根本沒進入**的那個部分。」
「可你說,你有辦法擊敗她!」
「當然能擊敗她!她也有弱點,人人都有!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但對于你來說毫無用處,你只能通過學習和觀察,自己去找出這個弱點,然後才能擊敗她。而我可以幫助你強化和加快這個學習的過程。」
「那我現在就必須問你了,你這麼盡力地幫我,目的何在?」安不知穩穩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燕子把目光收攏起來,微微眯著的眼楮看向對面的千弈,「那就是一個非常漫長的故事了,我只能簡單明了地告訴你,我和龍芯來有仇,我想利用你去把她徹底毀滅掉。」
「或許你現在對這個目標並不感興趣,但你想重新站起來,你想顛覆自己的命運,那毀滅敵人將會是最直接的辦法。你需要一個勁敵,我給你一個最好的!」
「所以,我以後就要開始學習怎樣成為一個優秀的死人了?」
「哈哈哈……」燕子毫無預兆地笑了起來,「孩子,你還不明白,你已經是個死人了,只是你的內心還不肯承認這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