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燭殘影疏，月移星辰亂。
綄沙殿內的燭火明滅跳動，羽觴看得出神，連眼楮都未曾眨一下，就那麼呆呆地看著，似乎想要看到地老天荒，其實那樣也好，就不會那麼憂傷了。
窗外天都換了顏色，日光不再，只留殘月疏星倒掛枝頭，雨露澤被，涼意四起。羽觴抬眸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有些可笑，她在綄沙殿已經等了他幾個時辰了，他還是沒有來。難道他不想要解釋一下，不想要告訴她，白天那不過只是一場誤會嗎？
如果說白天有外人在，那現在呢？還是說，他根本就不想解釋。
羽觴有些耐不住性子，徑直奔去了流雲殿。
她不想他們之間再因為誤會而分開，這樣的誤會，一次就足夠了，再來一次，可是真要萬劫不復的。
這麼久的相處下來，慕雲寒的脾氣和習性羽觴倒是模得差不離了，雖然她比較遲鈍，記性也不是很好，但只要是關于慕雲寒的，她都是很用心的。這個時候，慕雲寒應該尚且還在流雲殿處理事務吧！這個時候去找他，應該不算是越禮吧！
羽觴明明知曉一個女子理應矜持一點，可是，她等不了了，她急于想要一個解釋，急于想把這件事弄清楚搞明白，她不想連離開都帶著遺憾。因她終歸不是這個世界之人，注定不能在這里一世長久的。可是，在這有限的時間里，她是真心想要跟慕雲寒好好的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天，哪怕只是一分一秒，那也是好的。只要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的，盡管不能永恆，須臾也會是美好的。
不是說過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麼？她相信她也是可以做得到的。可是老天老過于殘忍，連這麼一個小小的心願都不讓她達成，非要她這一生不得圓滿。
流雲殿外無人守著，連平日里給慕雲寒打打下手，磨磨墨，遞遞茶的兮落都不在，真是有些奇怪。羽觴輕輕扣了扣門，無人回應，輕輕一推，門卻沒上鎖，徑直開了。羽觴緩緩走了進去，外間還是沒有人，只剩燭火燒得旺盛，影影綽綽的，只有羽觴獨自的淒冷。而里間忽然傳出女子的嬌媚的聲音，很是熟悉的聲音，好像是在說，「慕哥哥，我這一筆畫得如何？」
然後是男子柔軟的聲音，由心而發，「甚好！」
他好像還沒有這樣夸過一個人吧！
看來是在作畫，可是這大晚上的，作什麼畫？何況，這個時辰了，怎麼會有女子在慕雲寒的書房里？他不是最討厭別人亂闖他的書房的麼?尤其是女子……
羽觴的腳步頓了一頓，這番場景，她到底是該進去呢，還是不該。進去了，萬一看到不該看到的，她只會更加地傷心，可是，不進去，她只會好奇，恐怕這一晚上都不用睡覺了的。
羽觴在原地躊躇了半響，終是敵不過心底的好奇，咬了咬牙，穩了穩心神，似乎下定了決心。雖然有些唐突，但這個書房，她來來回回了多少遍了，即便是唐突了，她今日也是要求一個明白的。何況，從前那樣，慕雲寒不是也沒介意過嗎？
于是，收拾了心情，徑直掀了簾，走了進去。
里間的琉璃燈照亮了整個內室，也拖長了兩個身影。一個嬌艷柔美，體態豐腴，一個風流不羈，身材修長，還真是一對鴛鴦啊！
累累書案之後，一男一女低頭提筆不知道在畫些什麼，有些隨意，卻很是盡興。而且還是男子親自握著女子的手，一筆一劃，親自教導，很是耐心。他什麼時候有這般興致，有這般耐性，竟然願意親力親為地教導別人了。
應該只是那個人才是對的人，所以什麼他都是心甘情願的吧！
女子微微偏頭，好奇地抬頭，剛好撞上男子的額頭，而唇畔剛巧擦過男子的臉頰，像觸電般劃過。女子的耳根子紅了一紅，連帶著臉頰都燒得火熱，嬌羞地躲在男子的臂彎里不願意見人。
而男子則樂呵呵地看著女子，不甚在意地揉了揉女子的秀發，那個動作很是熟悉，不就是以前，慕雲寒經常對自己做得動作，原來不是有意，只是無心罷了。
而羽觴抬腳進去，剛巧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幕。算不得香艷，但很溫情。
「你怎麼來了」
慕雲寒感到有外人闖了進來，嚴厲了聲色，有些不悅。而手上的動作但是迅速，立馬將懷里的女子緊了一緊，生怕她收到半分的傷害，這動作看在羽觴的心里，心口不由得被蘇緲刺了一下，鮮血直流，竟然被梗地說不出話來了。
「我……」
「你？你近來真是越發的無禮了，進來書房難道不知道先敲門麼？」
慕雲寒厲聲呵斥，似乎有些生氣。
「我敲了，只是你沒听到……」
羽觴有些委屈，眼里有水汽氤氳，聲音輕得跟蚊子哼哼似得。
原來，如今她進來他書房都要敲門了，他是不是很厭煩了，所以連見一面都不願意了。他最討厭別人進他書房並不是真正的討厭吧，而只是不喜歡外人進來他的書房吧！而如今她是那個外人。
「你找我有何事？」
何事？沒事就不能來著找你了嗎？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有什麼事忘記告訴我了呢。慕雲寒，你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這個樣子，那麼地讓人討厭。
羽觴看著書案之後橫眉冷對的慕雲寒，有些陌生的疏離，明明是那麼近的距離，卻像是隔著一個宇宙洪荒，無法跨越的鴻溝。
有什麼東西輕輕飄落在地，啪的一聲，碎了，四分五裂，落地，是清脆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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