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周圍的景致不再,自己又回到了百花宮中,而這一日她盛裝打扮,靜靜立于寢殿,是守候,是等待。似乎早已知曉即將發生的一切。
看著銅鏡里那一副絕色的容顏有些妖艷,好看的眉眼微蹙,是含愁的美人圖,只是掩不住有些虛弱的神色。潑墨的青絲微垂,溫順的躺在紫色的長袍上,格外的順眼,嫣紅的唇,白皙的臉,她從未這般打扮,看上去真不錯,難怪人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果然打扮一番就是不同凡響,讓人眼前一亮。
自己這一番打扮之後,果然不一般,唔,果然有些像蘇緲曾說的那般妖孽,或許現在使個美人計還能勾搭上慕雲寒也說不準呢,只是自己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久到自己都快把這個人給忘了。
一番梳妝打扮之後,文文靜靜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等待什麼。她從來不曾這般安靜,她從來好動,誰讓她安安靜靜呆上一炷香她便會受不了要發瘋的,以致于每次被罰都捎上蘇緲,兩人一起跪著聊聊天,下下棋,嗑個瓜子賞個月,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也不會那麼無聊,寂寞了。只是今天她竟然安安靜靜地等了許久,就像一個新婚新娘在等待丈夫的垂臨寵幸一般,只是她並沒有緊張,心底一派平靜,死水無波。
一陣規整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是訓練有素,擲地有聲的鏗鏘之聲,終于,來了。
是天兵天將。
其實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到這個地步呢?這得從昨日天帝的召見說起。話說羽觴飛升成仙已有多時,竟連天帝的面都沒見著,實在有些可惜。而終于在昨日見著了,卻是她悲催命運的開始。
一道聖諭下的十萬火急,立時三刻便要羽觴前往凌霄殿覲見天帝,這火急火燎的,羽觴還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需要她出馬去助上一臂之力。對于一個整日無所事事,好不容易別人有求于自己的天性善良的羽觴來說,頓時熱血沸騰,心情澎湃,一顆火紅的向著太陽的紅撲撲的心,燃燒地特別旺盛,終于是有用武之地了,保不定還是一場大戰,一場硬戰,終于能大顯身手,有用武之地,不用寄人籬下,做個廢材了。只是這結果不如人意呀!
這次天帝召見全然不像羽觴所想的那般是為了商量正事來著,而純粹是天帝陛下私心使然。
天帝不知道從哪里听說花神生的一張絕色容顏,說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坯子,于是乎,天帝陛下一時好奇心起,然後又一時閑來無事,就傳召了羽觴。
想起昨日凌霄寶殿之上,天帝高高在上的神色目不轉楮地盯得羽觴頭皮發麻,微微福身行禮,「不知天帝急急召我前來有何事吩咐?」
天帝從那高高的帝座上怡怡然挪下來,那色眯眯的眼神卻一刻未離開過她,似乎很是陶醉。羽觴有一瞬的錯覺,覺著這位看上去年紀不是很大卻已經是幾十萬高齡的小老頭看上去怎麼看怎麼都不像天帝他老人家在羽觴心中的形象,這又矮又丑的小老頭哪里像英俊不凡,風流倜儻的天帝,哪里像持著一把擎天劍披荊斬棘,踏過累累白骨的天地共主,一點都不符合羽觴心里對英雄的定義麼。除卻那滿身的矜貴華服才勉強看得出是天帝他老人家之外,羽觴還以為是一個凡間的流氓混混在忽悠她呢。這也怪不得羽觴啊,這天帝老兒的幾個兒子個個長得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怎麼到了他們老子這里,竟是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真是叫人唏噓不已。
明明就是個荒婬無度,驕奢婬逸的昏君麼,怎麼他的這把交椅竟然做了這麼幾十萬年,真真難為了那麼為人臣者,怎麼竟然沒人起來造個反,那肯定一造一個準。這麼個小老頭竟能鎮住三界的芸芸眾生呢,難不成這三界里都是些沒用的鼠輩,連這麼個小老頭都都不過。沒道理啊,魔界向來以心狠手辣著稱,那里應該人才濟濟,怎麼到如今都沒把這糟老頭子踢下去,真不容易。
只見那天帝老兒上上下下瞅了半響,其間還嘆了幾次氣,搖了幾回頭,羽觴有些莫名,這副扼腕的樣子,怎麼看怎麼覺著是在瞻仰已逝的仙人,或者說實在瞻仰遺容的時候,羽觴也是這般無奈和可惜的,羽觴心里咯 了一下,卻不敢出聲。
「嘖嘖,真真是清雅月兌俗,絕世**
額……羽觴一個沒站穩,身子狠狠晃了兩晃,天帝,你這是鬧哪樣,你不會,不會就只是為了這個吧。
天帝在羽觴身邊團團轉了幾圈,仔仔細細地將她敲了個遍,羽觴不敢抬頭,只是默默盯著地面,偶爾看到他彎下來的腦袋,原來這天界的皇不似凡間的皇帝,沒有那長長垂落下來的九旖冕簾,也沒有那黃燦燦的繡著一條四不像的老龍的黃袍,這天帝的打扮甚是低調,不過著低調里還是能瞧出些許奢華來的,比如那襄玉的紫金冠,垂落兩鬢的黑瑪瑙,還有那身上雖不是什麼瓖龍的黃袍,卻也是上等的紋雲圖騰的錦袍,價值不菲啊!
不過听說這天帝陛下是個風流成性的主,當了這麼些年的天帝依舊不改風流本性,羽觴今日倒是見識到了。
只听見耳邊傳來那嘖嘖地嘆著聲聲可惜,讓羽觴熊熊燃燒的心頓時熄滅,呲呲冒著白煙,羽觴的嘴角有些抽搐,難不成這火急火燎的召她過來就只是為了瞧瞧她長什麼模樣,這天帝真是閑得慌。
羽觴頓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麼好,真想上去抽兩個耳光子,只是她沒那個膽,只好在心里默默地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過了一遭又一遭,誰讓他沒事那自己來開涮,搞的自己都有些神經質了。
可是那天帝恍若無覺,繼續評頭論足道,「這道骨仙風的模樣,真是堪比嫦娥」又在身邊轉了一圈,深深嘆了口長氣,「難怪天後如此不放心,定要讓我來瞧瞧,唔,自古紅顏禍水,人間如此,天界也不例外的
羽觴听了這一番點評之後,差點吐出一口鮮血,這,這天帝老兒真是要氣死人,雖然自己也知道自己長了長禍水的臉,但不至于在人間受排擠,在這不信鬼神,六根清淨的天界竟也這般迷信命運,生生相克,這是又要被排擠的節奏不成!
這嫉妒,真是害人不淺,真是要不得,要不得啊!
「天帝此話嚴重了
羽觴磨了磨牙,沒發作,默默在心里記下一筆,這天帝天後真不是東西,不過還真惹不起。
「其實,花神這模樣,我倒瞧著挺中意的,怎麼瞧怎麼美,如清水芙蓉般素雅淡然,又似牡丹般雍容華貴,真是此物只應天上有,只是……」
天帝竟然一個轉身,一只略帶滄桑的手兀然出現在眼底,輕輕一勾,然後一挑,羽觴的頭被迫抬起,與天帝四目相對,這大眼瞪小眼的望著天帝他老人家還是需要些勇氣的。雖然這老頭有些風流,但人家好歹也是個天帝,那威儀,那氣場還是挺足的,到哪兒哪兒的空氣就凝滯不動,似在聆听教誨般虔誠。
下巴被被人勾著,微微偏著頭,這姿勢,真心有些累。
這,這是被輕薄了麼?這在凡間的戲本子里不都是公子哥調戲良家婦女或者青樓女子的把戲,怎麼這天帝也使得這般順手,難不成天帝的魔爪已經伸向了凡間,背上一陣惡寒,真是難以想象,多少女子又要淒風楚雨,又有多少女子被糟蹋了喲!
但現下是自己被調戲了,雖然他仗著天帝的身份,那也不能這般為所欲為,雖然自己的修為有限,打不過人家,但是拼死一搏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的。羽觴如是想,眼底怒意噌得竄起,怒目瞪著對面平視著她的天帝,那一派不正經的調戲眼色里,竟是深深的墨黑,而那深不見底的無底洞淵里竟有些熟悉的味道,這倒是證明了慕雲寒那小子真是在糟老頭的嫡生兒子,連這眼神都同樣清冷,無常。
天帝單手勾起的下巴微微動了動,看著她惱怒的樣子,竟有些興奮,忍不住蕩漾開一絲會意的笑,只是這個女子,注定是不能留的,為了大局著想,他必須下得了狠手。這便是他,果斷決絕,狠厲異常,為了成就帝業,不惜白骨累累,不惜欺瞞世人,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放過。
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甚是可愛,甚是有趣,就不免心底癢癢,想再逗逗她,就像玩弄籠中的鳥兒,掌中的螞蟻,既然已是俎上魚肉,他從來不擔心煮熟的鴨子還能飛。這是他的地盤,他便能掌控一切。
「要不,你便從了我,或許我能保你一世無憂
眯了眯眼,想要瞧清楚听了這話之後的她會是哪般反應,果然不出他所料,羽觴狠狠推開了他的手臂,跳開幾步遠,隔了一個安全的距離,狠狠盯了許久,終是低下了頭,作謙恭狀,「天帝請自重,奴只是一介卑微花神,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望陛下三思
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節,真不好反駁,她這乖順,隱忍不發的模樣倒是出乎了他的預料,她倒是挺聰明,知道此刻發作,便是同天帝不敬,這罪不是她一個小小花神能夠受得起的。
天帝曬然,緩緩靠近,羽觴步步後退,終于退無可退,被逼至擎天柱旁,真是前有強敵後無去路,這不是天要亡她吧!
這一刻,她最想見的人沒有出現,她心里是多麼希望那只小鳥兒能再與她通一次靈犀,一次便好,只是,意料之中,不曾。希望他出現的時候,他不知道身在何處,不希望他出現的時候,他偏偏出現,真不知道他們兩是不是命里犯沖,總是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就不能有一次是在同一條線上,做個伴麼……
羽觴看著眼前欺身壓下如烏雲般陰鶩的天帝,袖中隱了一寸長短的甘若劍,他要敢越雷池一步,便就是拼盡修為,也要搏上一搏,羽觴從沒像此刻般害怕,睜大了雙眼死死盯著他。想要看清楚他究竟要如何。
天帝一個抬手輕輕打在擎天柱上,可憐的擎天柱晃了兩晃,月兌落下一些塵屑,羽觴恍若未見,只是盯著眼前那個危險人物,連呼吸都不敢。
「從來沒有人敢拒絕我,你倒是開天闢地第一人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真是有趣,如若我用天後位置交換,你可願意?」
羽觴驚得半響說不出話來,天後?這小老頭真是說的輕松,可是她從來不曾想要做那高高在上,清寒孤寂的高位,那種經歷一次便夠,再來一次不止會短命幾千年,還會有陰影的。何況,她還不想得罪天後她老人家,听說也是大有來頭的,萬一開罪了她,自己哪天沒留神,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更何況她雖不是慕雲寒的母親,可也是掛了個名的,萬一這天後被踢了下去,自己上去了,那不成他後媽了麼?這不是**麼?
「你還是不願意?」
天帝很是疑惑地望著她,眼里是不可置信。
羽觴堅定的搖了搖頭,她不願意,一點不願意,于人于己,這都不是一場好買賣,她現在只想快點結束這場噩夢,想來發現,這只是一場夢,她就燒香拜佛,謝天謝地了。
「呵,這六界眾生,竟有人能抵擋住天後之位的誘惑,你竟然敢拒絕我的恩寵?」
羽觴望著那眼里驟然升起的殺意,恐怕,在劫難逃了。
「你可知這後果如何?」
果然,這是要自己的命啊!果然今日諸事不宜。
羽觴此刻還清清楚楚記得,她臨走前天帝那一番稀里糊涂的話,到現在都沒能琢磨透,那到底是個什麼高深的意思。她轉身欲走之時,天帝幽幽附贈了她一句忠言,他說「前塵往事,不管是好是壞,過去的便讓它過去罷,只是,莫要忘了這尊稱和這上神的尊位,若是為了一口可有可無的閑氣,犯不著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你說是與不是?」
是與不是?不是!天帝可犯,尊嚴不可侵。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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