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殘星點綴,地上人影成雙。落梅成愁,對酒高歌。
「山偏冷,月飄落,執子相守,落葉白頭……」泠泠歌聲響起,是動人的曲調,帶著點點愁思,混雜著酒香,是醉人的味道。
木香倚在石凳上,甚是憂傷地回憶往事,正傷春悲秋地緊呢。哪有閑情顧及這將軍府的絲毫美景,更沒有注意到身後款款而來的慕容熙。
「姑娘真是雅興,對花對月,飲酒高歌
緩緩落座在一盤,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杯,一飲而盡。
身旁的女子沒有理會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而他自斟自飲地歡樂,也絲毫沒被身旁愁思連連所影響。
「你有沒有對一個人好過,很好很好的那種?」
突兀地一個問題讓慕容熙驀然一愣,握杯的手顫了一顫,瞧了瞧四周,似乎只有他們兩人,這是在問自己?望向天邊,星光暗了一暗。
今夜似乎極靜,靜得不同尋常,而她一聲聲嘆息飄進耳根子里,是那麼的清晰,她問,他是否對一個人好過?沒有,他從未對一個人好,無論真心還是假意,因他覺得,人心太過于可笑,女子太過于可怕,城府心機之深,古往今來,當數女子。所以古往今來,還沒有一個女子值得他對她刮目相看,值得他花上哪怕一點心思。
而她,似乎有些不太一樣,這麼直言不諱地問他,毫不掩飾的嘆息,似乎想要傾訴什麼,可是他,慕容熙從來不會是一個好的听者,即便憐香惜玉,最多也只是逢場作戲。因他生來的使命,不允許他為情所擾,為愛分心。女子對他而言,只會是一個;累贅,只會是,別人拿來對付他的籌碼,所以他不能讓自己動心,也沒有人讓自己動心。
「呵,你們這些王孫貴族,是不是從來不懂,人心的可貴,又怎麼會對一個人真心的好呢,是我糊涂了
木香顧自言語,似乎從來不當他的存在。自問自答地不亦樂乎。
倒是慕容熙很有興趣地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被他稱作鄉野之人的女子。一張精致的容顏在星光的掩映下,格外的璀璨,細細看去似乎真有閉月羞花之貌。晶瑩細長的手指握著酒杯,一飲而盡,何其的豪情,何其的大氣。
只是一身的黑衣,總讓人覺得有些壓抑,不似那些花花綠綠讓人看了心曠神怡。可是,這樣一個女子,確然有種魅力,讓人動心,這可能就是野花的味道。溫柔而又堅強,單純而又善良,只是錯付了衷腸,陸乃東,不是哪個女子都能俘獲的,他注定是天下的,也注定不會被一個女子說牽絆。
「如果是你,會不會對一個被天下人遺棄的人好?是不是也會覺得她不值得別人的付出?不配擁有世間的美好?」
迷蒙的雙眼里,難以掩飾的憂傷像大片大片的款冬花,盛開在枯竭的眼底。有水汽氤氳升騰而起,彌漫了整個天幕,就像隔著一層紗,這樣更美,他由衷的想。陸乃東的眼光,還真是不一般,這樣一個女子都能被他遇到,傾心與他,真是難得,只是注定不會有結果。
「這個……」
慕容熙正待說些什麼,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刀劍聲打斷,一把長刀就那麼直直釘過來,向著女子的胸口。慕容熙一個轉身,將女子一帶,帶進自己的懷里。腳一踹,那把飛馳而來的長刀沿著原來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直直穿過黑衣人的胸口,那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胸口,瞪大了雙眼。
將軍什麼的最可怕了,隨時都會招來殺身之禍,還好,這個將軍不如史書記載里那般無用,練得了一副好身手,不僅能自保,還能照應照應一旁不會功夫的木香。
木香在慕容熙的懷里看著那群和夜幕融為一體的黑衣人,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的她有些腳軟。又有些好奇,對著頭頂的人問得漫不經心,「是不是王孫貴冑都這麼危險,隨時都面臨著被暗殺的危險,還是說你最近得罪了什麼人了?」
慕容熙愣了一愣,撫了撫額角,姑娘,難得你看不出來這群人是沖你而來的麼。你以為這些人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天天殺人玩啊!
後背有冷氣襲來,原來是前後夾擊,這招真是考慮周到,這是要在他府上殺人,就不想想後果麼?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既然他敢把這個姑娘接回府上,就有能力護她周全,又如何會允許他們如此胡來,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慕容熙將木香往旁邊一推,加入了戰局,可是他沒有兵器,怎麼打得過他們呀!木香很是擔心,四下尋找著能夠當做兵器的東西,額,木棍,太細了,石凳,太重了,酒杯,一摔就碎了。要什麼才好呢,哦,對了,她有銀針。
慕容熙在應付那些個黑衣人的糾纏姿勢,遙遙瞥見那個姑娘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麼,這麼危急的情況,她不跑,這是在干什麼,不會被嚇傻了吧!她就不怕這群黑衣人反應過來,去殺她麼?
這不說還好,一說,竟成了真。
下一刻,只見其中一個刺客月兌離而去,持刀直直刺向蹲在地上的女子的背心,慕容熙被一群黑衣人牽制住,不得月兌身。原來,費這麼大勁,派了這麼許多刺客,就是為了牽制住他,好讓他們成功刺殺那個女子,真是好計謀,還真有長進了。慕容熙對他們有些刮目相看了。
眼見著那把長刀離她只有幾寸之遠,此刻即便是他撲過去也來不及了,他只來得及提醒一句,「姑娘,小心身後
原本還在地上不知道干什麼的姑娘,慌亂轉身,欣喜地開口,「我找到了!」
一個不小心,一根銀針剛巧扎上黑衣刺客的手臂。
「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子誠懇地道歉,看到黑衣刺客的臉時又愣了一愣。看來半響之後,又拔出一根扎在他握劍的手上,一根接著一根,密密麻麻,銀針像拔地而起的春筍,遍布在黑衣人的手上,而那個女子在一旁拍手歡呼,「好誒,中了
黑衣刺客定在原地,忽然反應過來,被戲弄了,提刀就要刺傷姑娘的胸口,只見她一個輕巧旋身,芊芊玉手再次爬上銀針,將銀針沒入三分,那動作之快,堪比他手中的長劍。
當一聲脆響,長刀落下,黑衣刺客的手僵在半空之中,軟軟的,握不成拳。他睜大雙眼,看著眼前看上去柔弱的女子,不是說弱質女流麼,怎麼這麼厲害啊,完全跟他平日里見到的不一樣麼,真是女中漢子啊。
「你在干什麼?」
黑衣人顫著嗓音問一旁擺弄著銀針的女子,有恐懼自腦後升起,要殺便殺,何必這麼折磨他呢,他這是倒了幾輩子的血霉啊,怎麼刺殺一個女子,還能遇到這種狀況。
「哦,我在給你扎針啊!」
女子抬頭燦爛一笑,那笑嚇到了黑衣刺客,這不就是典型的笑里藏刀麼,他才不信她會那麼好心,替要殺自己的人扎針,誰會有這麼大度。
「你印堂發黑,臉色蠟黃,手足無力,是腎不好,我替你扎扎針就好了木香顧自說著癥狀,在思考解救之法。
你妹,你才腎不好,你們全家都腎不好。老子腎好著呢,日日去煙花柳巷尋歡作樂,不知道有多好。
慕容熙看著那個女子認真地替黑衣刺客把脈扎針,怎麼看怎麼別扭。姑娘,你這是要鬧哪樣,人家這是要追殺你,不是要保護你啊,你怎麼給人家看起病來了……
慕容熙越發的佩服起這個女子,臨危而不亂,還想著自己大夫的天職,身臨險境還不忘懸壺濟世,這是要有多高的境界才能做到如此地步。這便是,醫者仁心麼?
真是世間少有的朵朵奇葩,也就陸乃東才看得上她,他們兩,的確挺般配,連這奇葩樣都是一樣的,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夫妻相。
木香看到那個黑衣刺客有要把銀針拔下來的趨勢,趕忙阻止道,「不能拔下來哦!這個針要半個時辰之後才能拔下來,不然不僅沒有什麼效用,你的手也就廢了
女子一蹦一跳的走了,走之前還不忘轉身,笑容可掬地提醒黑衣刺客,「記住哦!」
那個黑衣刺客徹底崩潰了,一個哆嗦坐到了地上,被嚇得心驚膽戰,渾身發毛,果然女子什麼的真可怕,這不就是分明的最毒婦人心麼。
看著遠去姑娘的背影,黑衣刺客的心顫抖地越發厲害,他還真的不敢把針拔下來,由是那番話即便是胡說,那萬一呢?刺客是靠手吃飯的,要是這雙手真的廢了,那他以後不就真是廢人一個,還不如死了算了,還有一筆喪葬費,至少他的老母妻兒不會過得那麼拮據。
慕容熙看到此情此景,沒忍住,輕快地笑了開來,這個女子,真是有趣至極。
難怪連陸乃東這樣高傲之人也會被她收服因她身上有一種難能可貴,叫做純真,那是他們這些貴族從來沒有的。她的身上還有一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它的名字叫做真心相對。這便是陸乃東對這個女子另眼相看的原因吧!
慕容熙開始期待,這個女子還會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那一定是極有趣的。
含著一抹深意的笑容,慕容熙手下卻沒半分的留情,這個男子分明笑著,下手卻是那麼的狠辣,一點都不符合他灑月兌的外表,這便是所謂的表里不如一吧!怎麼今天什麼怪事都讓他們遇到了呢!黑衣刺客們真是門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盡數喪生于他的劍下,做了劍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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