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句半請求半威脅的話說的楚寧心里一陣冷笑,庶女出嫁後與娘家離德離心的事並不少,況且她雖為妾,畢竟與娘家比是進了高門的,她那嫡母想是有幾分忌憚。
她低頭輕輕摩挲著桌邊,良久抬頭客氣的一笑︰「鄧媽媽說的極是,我又怎會忘了父親母親的恩情。且父親如若有個什麼,我在這府中怕也是要受人指點的,所以媽媽放心,事情我定當盡力。只是你也知當下這事還在勁頭上,我身為一個妾室,我家爺雖賞兩份臉面,但此事哪有我說話的份,否則沒的讓人抓了把柄去。且讓我思量個法子,先跟我們也打听打听,看如今是到哪一步了。」
鄧昆家的見楚寧口風松動,稍稍點頭,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您說的是,老奴也曉得這里頭的深淺。」
「媽媽果然是明理之人」,楚寧過來虛扶她一下︰「這事媽媽說的明白我也听得明白了,我自也會放到心尖上。今日媽媽趕路也累了,便在這歇下吧,明兒一早再趕回去。」
這、這就要打發自己走了?鄧昆家的心中不豫,大夫人交代要等個準信的。
楚寧瞥了一眼便明白她心中所想,也不再給她反駁的機會直接道︰「媽媽還是先回去,省得沒個信兒母親那邊一直記掛著。♀況且我這也有封家書要勞鄧媽媽你捎帶回去。二姨娘身子不好,我也不想她太過掛念。」
這是明晃晃的提醒和警告,對她親娘好一點;這也是暗示她自可安心,為了我娘,我也會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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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打發走鄧昆家的後,楚寧認真想了想,這事還的確要燕瑾幫幫忙的。
無論妻妾,其娘家的狀況也直接關乎到她們在這府里的地位。那鄧婆子話雖難听但說的也是實情,她老爹若真就這麼玩完了,過後還落個罪臣之名那她在這府里的日子以後也沒任何指望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事幾乎在第二日便已經被府里一些常年專注八卦的長舌婦們悄悄傳開了。
楚寧日里一出門,立即就接收到n多飽含同情、不屑、幸災樂禍等多種內容的眼神。楚寧早被這些練得心里強大不少,她跟個沒事人一樣照常請安照常吃飯,只不過在別人眼里都認為她是強顏歡笑罷了。
沈芳菲沒太多說什麼,只對著她嘆息說︰「妹妹也別太難過了,事情興許還有轉機也未可知。」
說完用一種十分可憐的眼神看著她,扎的楚寧渾身難受。♀
白錦倒是來浣秋齋專門看了她一回,許是因她切身體會過這種滋味,關切的話還真讓楚寧听出一兩分真心來。
在這各色眼光里,楚寧見到燕瑾已經是四天後的事情。
「前幾日你家中有人來過?」用了飯燕瑾接過楚寧端來的茶抬眼問道。
實際這事一出他便得到了消息,只是近幾日忙得不可開交未顧得上回府問一句。
楚寧低頭輕輕絞著手指,回答的聲音顯得很低很悶︰「是」。
燕瑾輕吹著茶啖了兩口,等著楚寧開口求他幫忙。
等了半天,沒任何動靜,燕瑾有些繃不住的瞅了楚寧一眼,卻見她在一旁垂著頭,肩膀有些一聳一聳的,似是在哭。
他稍微有些怔楞,這許久了他還沒見過楚寧哭,心里登時升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滋味,——些微的煩躁、無措、竟還有絲不知來由的刺痛。
「哭什麼。」燕瑾左手微握成全,皺著眉頭忍了忍終是沒忍住將人拉到跟前。
楚寧抬起一張臉,上面已是梨花帶雨,略帶哽咽的說道:「七爺都知道了吧,妾身定是給七爺添麻煩了。」一面說一面簌簌的落淚,那倔強的小臉上偏還帶著幾分自嘲的苦楚,看得人心里一抽。
燕瑾哪里見過她這個樣子,一時有些不知怎麼辦才好。半晌抿唇自懷中掏了塊帕子出來,僵著手臂在楚寧臉上胡亂揉了揉。
楚寧立時被雷了一下,隨後卻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陣白眼。——這位少爺,這是我的臉啊不是什麼讓你隨便擦拭的武器,您這麼大力做什麼,鼻子都快被你揉掉了
燕瑾絲毫不以為自己手法粗魯,他嫌棄的擦完然後嫌棄的將帕子往旁邊一扔道︰「行了,別哭了,先說說倒是怎麼一回事。」
楚寧抽噎兩下忙將她老爹的事情說了一遍,因她所知的皆是自鄧昆家的口中得知,她怕鄧昆家的跟她所說本就添油加醋,當下也不敢再額外添加什麼,盡量簡略的將事情又復述了一遍。
燕瑾坐在一旁安靜的听著,手指不時輕敲一下桌面。事情他已听人大概說了一遍,楚寧所說的倒也不差到哪去,只是此時眼下確實不好辦。
楚寧一面說一面悄悄觀察他的神色,如今只能在燕瑾這里下功夫,她心里實際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燕家剛入京半年,暫不說是否有各方關系,便是有,這個時候怕是避嫌都來不及,憑什麼為一個奴婢費力。
楚寧嘆口氣,情況委實不容樂觀。
燕瑾也鎖了眉頭,此事他原是不想理的。燕老爺身為都御使,極重官聲,此時避嫌還來不及,怎會為此給人留了話把兒去?而眼下人已先被關了起來,那便會按程序往下走,要有個結果怕是要且等上一陣子。
燕瑾本想若是楚寧一上來便尋死覓活的求他,他便將大道理一擺然後作勢訓斥幾句。縱使她父親獲罪,等這事過去了,他還是會好好待她,不叫她受了什麼委屈。
可楚寧自他進門到現在並未主動提過一句,反是擔心因此而使燕家受嫌,燕瑾心里悶悶的,然後這悶便緩緩擴散開來,蔓延至他的五髒六腑,直難受的有些喘不過起來。
——這時的燕瑾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心疼。
心疼楚寧的小心翼翼,心疼她的委屈求全。
有些事情已經悄悄偏離了。
「恩,此事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過些日子等我問過情形再說。」這話不知怎的就出了口。
楚寧一听,微微吁出一口氣,燕瑾從不輕易說什麼,一般答應的事情都會放在心上,如今能這般說,就代表他最起碼是會找人打探這事情的,這已經很好了,其他的楚寧也只能等著。
過了兩日燕瑾還真悄悄托人像刑部那邊打听了,可燕家雖在刑部有些關系,那些人卻都是與燕老爺相熟的。此前父親早已告訴過他不準過問此事,因此燕瑾不能太過聲張,所得到的消息也無非是那種「人如今在刑部大牢等候發落」的官方回話。
燕瑾有些頭疼的將人又想了一遍,如今只能找與自己相熟的人。
想了一圈,驀地想到了季桓。
季桓是大理寺正,與刑部、都察院管稽查同為三司法,說白了,他們這三部的官員在暗里都是極相熟的。
只是季桓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還真不知是否會賣他這個情面,燕瑾有幾分拿不準。
或許是老天也站在楚寧這邊,在燕瑾猶豫著要不要尋季桓打探一下的時候季桓倒自己上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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