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恍惚一下。
不錯,大家上山的目的！咱們不是來看人打架的……咳！
不少人端肅了面孔。一半以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華山掌門鮮于通。鮮于通是正派比較出名的足智多謀的人物，更兼得相貌出眾,風度翩翩，令人一看上去就有好感。大家這次聚集在一起，就是把這一位當作軍師的。
鮮于通卻有些為難。現在的情形是,眾人一到了峨嵋就被人給了個「下馬威」。而空性出去試探,卻好像試探得更加撲朔迷離了。這里面還有一點，不得不提。雖然紀曉芙——大家已經幾乎把她當作峨嵋領袖來看了，連老和尚空性上去挑戰，也沒人說什麼。可是,事實上，沒有人能真的忘記︰這姑娘還不到二十歲！
峨嵋當興啊！
雖說大家都是「正派」,可真的能對這事實一笑了之……只怕少林的幾位大和尚都做不到。江湖就這麼大，一家興旺了，得到的資源就多，好苗子都往那一家跑，多少年後就會更加興旺。若不是這個原因，大家做什麼聚在一起專程跑過來？不就是打壓……討伐麼！
鮮于通武功不錯，對于人心的把握比他的武功更強些。他很清楚，像這樣聚在一起的聯盟，很微妙。順風仗好打些，逆風頭就難了，就會各有心思。當年天下英雄匯聚討伐董卓，後來的魏蜀吳三家首腦或者首腦的兒子都在，結果居然打得七零八落的。更早的時候六家諸侯「合縱」擊秦，不管聚了多少大軍，好幾次也沒能打進函谷關去。最後還有人跟秦人「連橫」去了，橫什麼橫啊，秦人吃掉了趙魏韓楚，轉頭就去吃他的好伙伴齊國了。
鮮于通感覺不太好。♀力挽狂瀾什麼的，他也不擅長啊！所以不能到那個程度！當務之急，就是不能讓隊伍的人心散了。也就是說，得贏。
最好還得贏得漂亮正大，最好直接把泥糊在紀曉芙臉上，大家乘勝追擊——這個事情，鮮于通很擅長啊！
鮮于軍師計議已定，搖著小扇子開口了——那扇子正面畫著華岳圖，反面提了郭璞詩。鮮于通青袍長帶，一陣風吹過，顯得格外瀟灑。鮮于通道︰
「空性大師武藝卓絕。紀女俠心思靈巧。真是令我等眼界大開啊。傳言說紀女俠得到了屠龍刀之後就功夫大漲，看來不是虛言。咱們江湖同道切磋，這樣的好機會也算難得……紀女俠不會吝嗇吧？殷六俠，你不是一直都想請教麼？」
鮮于通這話說得令峨嵋這邊極不舒服。紀曉芙和空性不能算做勝利至少也沒有顯示出落在下風啊！這樣輝煌燦爛值得一提的事情，被這人一說，顯得就好像紀曉芙功夫不濟，靠著小機靈獲勝一樣（……當然，他說的對）。普通大眾都不同意這個看法啊。峨嵋的姑娘們尤其覺得不爽。
就連五大派那邊都有人皺眉。屠龍刀什麼的，比如少林這樣的地方，人家其實看得也不是特別重。屠龍刀是傳說中郭靖黃蓉兩位造出來的，就算里面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吧，想來也不過就是神功秘籍之類。少林寺多少年來和曾缺過神功！江湖代有奇人出，類似逍遙派，類似寫出《九陰真經》的黃裳，類似五絕等人，也就是一代之雄而已。少林寺風風雨雨多少年，始終是江湖上最顯赫的門派之一。空聞有感于紀曉芙對于自家一根筋兒的師弟「手下留情」，這時候想法居然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對于鮮于通說的話有點反感了！不過介于大家還是在同一陣營，一時之間沒有出言反對。♀
武當那邊也在皺眉。少林是「泰山」，武當可是「北斗」，盛名所累不能不參加集體活動，被撮弄著來了。現在還想讓咱們出頭？
俞三俠心中有淡淡不快，就想開口頂回去。沒料到听到自家師弟殷梨亭爽快應道︰「正是。」不由得一驚。俞岱岩細想一下，就知道殷梨亭這是終究對于拒婚一事有些耿耿于懷——如果來到峨嵋發覺紀曉芙長個豬鼻子牛耳朵兔子三瓣嘴，那也就罷了。到了之後發覺對方還頗為優秀，氣惱之意，很容易就轉化成了躍躍欲試的不服氣之感。少年人麼，初生牛犢不怕虎，也不怎麼「識貨」。張松溪不一樣，這會兒臉都白了。
峨嵋這邊大嘩。
靜虛怒斥道︰「你們到我敘州，峨嵋一直顧念江湖同道的情誼，好生接待。沒料到你們竟然指著打上門來，還頂著我紀師妹，這等客人，峨嵋招待不起！」
靜玄也道︰「眾位與我峨嵋都是多年交情。空聞大師，當日您在少林升座，家師還曾經派人去觀禮。武當俞三俠，自從我們郭祖師開始，咱們兩派可就多有來往。我峨嵋舉義兵，江湖同道或有不理解，可以坐下來慢慢談麼。這樣喊打喊殺，還用什麼風聞傳言的幌子，是否太過可笑了些？」
這兩人一軟一硬，口氣都不甚客氣。峨嵋派原本就是女子，為了避免某些麻煩，行走江湖的時候，「孤傲」兩字評價如影隨形。
自從紀曉芙拉人下山搞造反，大家幾月來，退府軍，佔縣城，搞土改，分田地。不管是負責那一部分的峨嵋弟子，都有了殺伐決斷的氣質。此時再見武林人士，原本那「孤傲」的外在，被內心中自然而然對本派的驕傲填充起來，隨意便有了幾分睥睨之感。
武林眾派一時失聲。
紀曉芙正站在那青銅鼎旁邊。廳堂中氣氛劍拔弩張，紀曉芙恍若未聞——她垂頭看著自己的手心，面上神色，著實有幾分奇怪。她突然開口，語氣也有些古怪的道︰
「切磋？也好。讓你們心服口服。誰先來？」
靜虛靜玄一同驚了下，顧不得別的，先回頭看紀曉芙。她二人又對視一眼。心中都想︰紀師妹什麼時候說話這般不客氣過？難道出了什麼問題？受了刺激？心性狂躁？
鮮于通卻是大喜︰峨嵋如果一直恭恭敬敬的，那怎麼好踢場子？就是現在這態度才好！
其余人各有思量。
殷梨亭站前一步朗聲道︰「我來。」
紀曉芙總算抬頭，看了他一眼。心不在焉應道︰「好。」聲音便有些飄渺。
…………
紀曉芙應戰，在場很有幾個憂心忡忡的人士。比如峨嵋以為紀曉芙突發失心瘋的妹子，比如武當擔心殷梨亭的倆師兄。
可是更多的人，都面色上忍不住透出點歡喜神色來。這跟「觀摩能手切磋」一毛錢關系都沒有——紀曉芙如果算是能手，殷梨亭可就是個新秀。這就是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大家歡喜之外也都在琢磨︰他們準備怎麼比？
武當麼，大家都知道。武功有空手的，比如綿掌。也有用兵器的，那就是長劍了。
自從說不清什麼人曾經評價過一句「劍為君子之器」之後，武林中上點檔次的門派，大都把自家的制式捅人用具換成了寶劍。從此可以堂皇正大的嘲諷用刀攻擊的家伙都是二流門派。這是江湖上門派分等的一個重大標志。有心穿越的同學們一定得記住了。
如今來峨嵋征伐的，都是大派。各大門派，不一定都有附屬幼兒園和附屬中學，不過一定是有附屬兵工廠——鐵器小作坊的。大家的劍不是一個流水線上下來的，拿在一起比，就有點細致的差別。比如武當派的劍略闊幾分，用個輕靈點的招式看上去就滑稽的令人賞心悅目。峨嵋的細窄些，有人評價這就是個大號飛刀。而昆侖的可能加入了當地某特種礦石，密度比普通的刀劍更大些，看著不太大的一柄劍，拎著忒沉。
殷梨亭雖然出言挑戰的時候有點沖動了，可他也不是徹底的愣頭青。殷梨亭回想起來紀曉芙跟空性空手對掌不落下風，心中就有些懼意。雖然是切磋麼，可沒人不想贏！殷梨亭決意比兵器。
就沖著紀曉芙一抱拳，拔劍行了個劍禮。
圍觀眾發出一聲小小的失望的嘆息來！這里面有不少人都听說過殷梨亭同紀曉芙差點定親那件事兒的，大家一看殷六俠站出來，都好興奮吶！都豎著耳朵吶！就等著看他們如何如何言辭交鋒，如何如何眼神交流。居然沒說話，還這麼正經？靠！
俞岱岩和張松溪卻同時一點頭，他們也認為殷梨亭這選擇極好。紀曉芙手上功夫大家已經見過了，說不定就有那極小極微小的可能，她兵器並不擅長麼！殷梨亭能這麼選，看起來他沒有真的怒火/妒火什麼的沖心失了計較。俞三張四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都大有欣慰之神色。
殷梨亭持劍而立。
紀曉芙掂量了一下佩劍，很愛惜的扔到一邊了。然後，從懷里掏出一把……工兵鏟。
圍觀的掉了一地下巴。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靜虛靜玄等人。
作者有話要說︰紀姑娘又快發大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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