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才喊了一聲,就听到那莫名古怪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八@零%書@屋好看的言情,更新快!)布政使這職業——哪有脾氣好的?好幾十年都沒人這麼讓他不爽過了!一時間,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能做到掌一省軍政的干部,當然,都不怎麼可能是省油的燈。不管這人從外表看起來是啥模樣——當年民國,湖南何健看著就像個油滑的小商人,山西閻錫山仿佛一個憨厚大胖,山東韓復渠貌似暴脾氣的大老粗,這都是表象。蔣委員長還留著光頭呢,難道就是大流氓麼?
這川蜀布政使雖然看著比較喜愛園林藝術,愛講排場,忒自負,出了事兒還喜歡遷怒。可是臨機決斷,並不糊涂。
只看他立刻判斷是峨嵋,留下一句話「找巡撫來」,再接下來,就一個多余的動作都沒有,直接……匍匐鑽了桌子。那動作,及時靈活機智準確,比他前面那堆東倒西歪的手下熟練多了。一看就知道,為什麼人家是做老大的!
湊巧了!這布政使前面一臥倒,他旁邊一個塊頭最大的,一看就是個保鏢的保鏢,就隨著一聲似乎听不見,又似乎極為清晰的聲響,應聲倒下了。
滿堂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朝堂人士麼,「老謀深算」這個技能,必然技能點極其可觀啊。一伙人就琢磨上了︰如果是偶然的,那倒沒什麼好說的。可如果不是呢?峨嵋怎麼能從這人群中一眼認出保鏢來打的?峨嵋這一番舉動有什麼意義,難道是殺雞給猴看麼?最後關鍵的是——這如果真的打起來,自己是從賊呢從賊呢還是從賊呢?
人這心情,在比較特殊的狀況下,有時候,變化的比較容易走極端。♀
幾分鐘以前,大家還都圍著布政使信心勃勃的吹捧他老人家見解不凡,那峨嵋女匪跳梁小丑烏合之眾從根本上就不可能成了什麼氣候,怎麼可能對付我們這等上下一心精銳威武的部隊呢!巡撫周大人杞人憂天亂了腿爪實在可笑之極,多虧大人您智力超群,為我等指引前進的勝利方向。
這幾分鐘後,大家都鑽了桌子躺櫃,頓時感想大變。所有人都突然覺得自己身處這茫茫宇宙中,被凶神惡煞的賊子包圍著,是何等的孤獨淒涼寂寞空虛寒冷。一朵枝頭才綻放,妒花風雨便相催。我們都是花經不起風浪,最多留點刺帶著玫瑰的香……
這群人……想多了。
峨嵋為什麼隔著近百米外,一眼就能辨認出保鏢呢?說來也簡單︰這年頭的服飾是有規定的,什麼人穿什麼色,不能亂串,這叫禮數。而一個屋子中,大家的座位,也是有規定的——這里面,是多少集體智慧之所在啊!政協副主席跟書畫協會主席遇見了,誰坐那上座?萬能鑰匙友好聯合商店的總經理,跟最堅固牌鎖具專賣店**董事,在一張桌子上撞到了,又怎麼和諧友愛的別讓人打起來?這也是有規定的。禮儀之邦麼,這規定特別細。
峨嵋從外面一看,就認出來了。這一點都沒啥了不起的。每年年末京城各屆科舉同學會,時而就有跑錯了酒桌的。因為這些圍著酒桌的袞袞諸公,顏色相貌舉止,其實挺沒有什麼辨識度的……更夸張地還有呢,這時候的宅子,什麼位置是做什麼用的屋子,不用進去大家也都知道了。♀實在是某特殊行業的莫大福音。
峨嵋一陣亂槍打過,外面的幾個小隊都在飄逸的四處躥啊躥,里面的大人物都在桌子上下鑽啊鑽。為了搶個更加堅固的堡壘,還爭斗,還互相擠兌。這是一場看不見硝煙的爭斗!人多桌子少啊。不少人都緊張哪!這樣的場景同那個大家一同去果園摘人家果子被狗追的場景何等類似。技術上的處理是一樣的!其實也不用比狗跑的快,比旁邊的兄弟跑的更快就可以的……
這精英人士內斗,又大不一樣啊!什麼連環計,苦肉計,離間計,空城計,那是一個接著另一個,連美人計都有人嘗試;位置好的隔岸觀火,位置不好的遠交近攻,心思復雜的渾水模魚,心思單純的暗渡陳倉;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卑而驕之,逸而勞之,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一番攻守施展開來,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什麼劉伯溫紀曉芙,在這一群人這等磅礡大氣的計謀水準前都弱爆了!那簡直是「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後人發,先人至,這個戰術水準,估計連孫吳兩大手看了,都得覺得頗受啟發大有進益。
問題只有一個,這打得再花哨……也是內斗啊!對付槍戰,搞內斗,有用麼?沒有用麼?
這群先生那個爭啊,硬是折騰到峨嵋外面那兵荒馬亂都幾乎重新整好了隊形。才有兩個有識之士跳出來勸說布政使︰「大人,賊子勢猛,不如暫時趨避,再觀後效?」
布政使心中大喜︰正合他意啊!
還有點拿不定主意,回頭看旁邊那幸存的侍衛長。心中又罵周張︰怎麼還不到?難道從了敵?叛徒!卻是忘了這一陣雖然凶險,可是事實上,也就過了不到半刻鐘而已。
布政使的侍衛長思考了一下。雖然火器凶猛,可是不見得沒有應對之策。這侍衛長的軍事眼光毒辣多了。一眼看出峨嵋火器的問題︰第一是方位亂七八糟。第二是填彈間隙的時間沒有錯落開,控制的不好。第三是好似有留手的意思。兩方交戰,一邊有了留手的意思,這簡直是自廢武功啊。當陽長阪坡,曹丞相布置︰「別放冷箭,給老子捉活的。」趙子龍抱著劉禪七進七出,殺了個揚長而去。
這侍衛長一面羨慕峨嵋的武器,一面還替人惋惜上了。如果交給我用……轉念回來,連忙沖著布政使點頭。心里面想︰哎呀,趕緊走吧。這些大人物,就會添亂。
布政使從善如流,那是一點都沒有矜持。剩下的保鏢,掩護著他們後退。眾人也不爭了,趕緊跟著老大閃。到了新地方,重整旗鼓再爭一回也來得急!
布政使那也是從這時候過來的,焉能不知道身後這些手下都打著什麼算盤?遇上的狠心點的,說不定就能把他趁機做掉,推到女匪身上,然後因為「拼死搶出大人遺骸」又或者「盡力打退包圍」之類的,官升幾級哪!布政使可不怎麼敢信任他這些手下。于是就趁人不注意,自己帶倆侍衛跑了。
布政使藏在了新修好的園子的某假山上。
峨嵋順風順水打了一會兒,才整理好隊形,對面的反擊來了。強弩,大弓,這些侍衛的戰術靈活,幾人一組配合特別默契。本來最先出發的那些武林能手,已經逼近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辨認出方位的,連珠箭打的一伙人趴在地上不敢抬頭。他們自己的位置都特別猥瑣且隱蔽,遠處的槍手沒有打過這麼狡猾的目標。
這邊一時之間攻守形式竟然僵持。峨嵋打掉了幾個侍衛,可是也有幾個在第二隊負責撒催淚彈的姐妹,居然被人捉了過去,催淚彈一同被繳獲了,那些侍衛居然還還手!
棘手的敵人!靜照急了,一時之間,卻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形勢最開始還是本方佔優勢,逐漸的僵持,甚至被人找到了反擊的機會。
城里槍聲急。城外,紀曉芙那邊,也听見動靜了。
大家自然意外!這一次跟紙上推演大不一樣,這一次去得是活人,用的也是活人吶!
不過,或者因為究竟還不算是身臨其境,外面的這些,比起城里的那些姑娘突然听見槍聲的時候,更多了幾分客觀冷靜,判斷也從容了許多。
靜虛道︰「必是有了意外。恐怕對手捉不齊了。」
貝錦儀道︰「只怕不是有利于我們這邊的消息,否則靜照師姐也不會不差人送信。」
蘇夢清道︰「既然決定打,而不是撤退,估計我們這邊傷亡也不是特別的大。」
衛長卿道︰「終究太緊急些,我們如何準備?現在就接應,還是……等一等?」
胡惟庸咳嗽一聲提醒︰「我們這邊固然想著接應,可也同時作好撤兵的準備才穩妥。畢竟是以小取大,如果不敵……說不定就得放棄城里的部分。否則可能令更多人送死啊!」
靜虛,蘇夢清等都對胡惟庸怒目而視。這是什麼意思?里面如果敗了,咱們就不管?
劉伯溫本在抬頭看天,此時突然道︰「听聲音,遇到敵手了,打得不順呢。」
紀曉芙拽斷一根狗尾巴草,猛然起身,走到一邊,道︰「給我五分鐘。」
眾人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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