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芙大贊道︰「真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好山!」
文史無能的妹子!言語貧乏的妹子!听見了詩詞歌賦居然還去睡覺的妹子!你難道只知道「易守難攻」這一個詞兒,來形容大山了麼!!
楊逍正在擺造型的嘴,張開了幾次忘了合上,呼氣也忘了,連著抽進去三口氣,嗆得一陣的咳嗽。他見紀曉芙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雙眼晶晶滿面的不斷贊嘆著,還有點頓悟的模樣呢。
紀曉芙說︰「你們魔教這個理念,其實是很值得提倡的!我們武林人士,不就是一幫非法聚集的小團伙麼!這樣的團伙,原本就應該像你們魔教這樣,貓在一個陡峭的別人爬不上來的地方,然後逮個機會,下去禍禍別人。果然有見地。我們峨嵋,也得向你們學習。什麼時候咱們組織個參觀訪問團伙互相拜訪怎麼樣!」
楊逍看著紀曉芙都有點傻。喉嚨里氣壓過大頂不住咳嗽了一陣子,咳嗽完了滿臉通紅,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從內心發出某種詫異和自我懷疑來!難道我真的跟不上潮流了?峨嵋山上的人現在都是這個回路了!我的歲數是不是真的有點大!
楊逍沒說話,旁邊卻突然傳出一聲冷哼來︰「兀那丫頭!你管我教叫什麼?」
隨著這句話,閃出來的是一個藍袍道人。
這人頭上頂了個戲文里扮皇帝那種沖天冠,腳下踩了雙草鞋,不倫不類,橫飄出來。卻只看了一眼紀曉芙,就微微怔了。
楊逍雖然對紀曉芙有點愛恨不得又進退兩難的意思,這種時候卻沒怎麼思量,就挺身擋在了前面。楊左使他看到那人,臉色頓時一沉,也冷笑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睜眼就能看見天上什麼時候降下餡餅,閉眼就能算出自己今年幾歲的鐵冠先生。你還在頂峰做什麼!旁听了他人的談話,不覺得不好意思避嫌,還居然跳出來說。你可真是越活越得意了!」
那藍袍道人斜著眼,看見楊逍就一臉嫌惡,好像看見了什麼蟑螂臭蟲。先「呸呸」兩聲。又拎著手里的拂塵,揮蒼蠅似往楊逍面前揮。道︰「你滾遠點。我今兒沒空跟你吵。你後面那個小姑娘,再讓我看一眼?」
楊左使看見這人本來就一點斗不愉快。這半天都在強忍呢。再听見這話,更是不爽。他反手一抽,那連著劍鞘的劍,就打開了對方的一柄拂塵。口中罵道︰「我知道你不是全真能娶妻,可也看看你年齡,盯著人家小姑娘瞧!能不能有點臉!」
那藍袍道人听見楊逍誤會他,根本不屑解釋。反手用那拂塵把楊逍的劍招架住,潑口開始大罵︰「你又存了什麼好心思。整天迎風感嘆對月傷心,還以為自己是什麼風流種子呢。不過是個陰險算計的小人!有本事堂堂正正來啊!就知道玩陰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貨,卻沒早稟告教主處置了你,居然讓你這殺才混做了左使,把我教弄得烏煙瘴氣……」
這兩個人本來就有舊怨,兩三句話,雙方的火氣就都上來了。一點沒覺察就歪了樓,撿陳谷子爛芝麻的事開始互相翻。
楊逍自己覺得已經相當忍耐了——畢竟有個心儀的妹子在旁邊兒。楊左使他說話文雅克制著呢!沒想到對方變本加厲,楊逍這火氣也「蹭」的就上來了。他氣極反笑,向前一步,「 當」一聲劍鞘里的劍彈出了一半,耀閃著一陣陣冷光。身遭氣流好像驀地沉肅了下來。三尺之內憑空有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低壓和緊張。楊逍聲音反而鎮靜了幾分,細听還有笑意︰
「不會做事,就知道斤斤計較拖後腿。我教就是有了你們這些不知道大局的混帳才不如先前興盛了。我苦苦維持,居然還被你們這些混吃等死的貨色說話。也罷,你想打就打,我倒替教主教訓一下你們這些不懂事的,看看你長進了多少……」
那藍袍人氣得抖了起來︰「你能不能有點臉。你也知道教里大不如先前了?你還提教主!教主在時何等英雄豪邁,哪像你這小賊,爭權奪勢顛倒黑白無所不為……我怕你不成!」那拂塵不知道怎麼弄得。猛然一下炸開,然後才條條垂順下來。這藍衣人面上也鄭重許多,看姿勢竟然是以守為攻。可見這兩人爭斗,他竟是沒有什麼把握的。
這藍衣人心里其實正在罵楊逍無恥。自從教主失蹤,五散人同楊逍大小爭斗不知道多少次。結果是說不得,周顛,彭和尚,冷先生,還有鐵冠道人他自己,這五個人合起來的勢力斗不過楊逍一個人的部下。最後五散人幾乎被轟下總壇。整個過程中,楊逍都是轉的陰謀詭計,居然沒有動刀槍打過一次!在一個武林門派,這多麼稀奇啊!楊逍這個家伙最是合于利而動。看不見好處的事情,他根本不做。當時他們怎麼激他這人都忍了。今天鐵冠道人只有一個人,這貨居然接戰了,這貨居然……接,戰,啦!
鐵冠道人氣得也想笑了。不過這話是他自己提出來了。江湖好漢爭斗,一對一那是最公平的,誰好意思說我打不過你你等我叫幾個幫手來一齊打你。那以後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鐵冠道人也是江湖好漢,心說拼就拼了,就是真死在楊逍手里,也不能落了臉面。拂塵一甩,就準備搶先出動。
旁邊還有個觀戰的紀曉芙呢。這時候都呆了。這還是紀曉芙第一次見到武林人士真的動手。心里面一大半都是莫名其妙。她站在旁邊看了整個過程,居然還沒看懂︰這是怎麼三言兩語就到了這個即將動手的地步的。打架有風險啊各位!
沒怎麼見過血的穿越人士月兌口喊了句︰「等等啊!」
同一時間,旁邊又傳來一個聲音,冷冰冰,寒噤噤的。只有一個字︰「等。」
楊逍和鐵冠道人听見紀曉芙的話也倒罷了,听見後面的那個字,卻是同時一頓。楊逍的面上更陰了幾分。鐵冠道人卻顯出了驚喜地神色來。他回頭大喜道︰「冷兄弟?你什麼時候來的!」
這就是冷面先生冷謙了。
…………
紀曉芙抬頭去看,這才發現,旁邊站了一個長方臉大額頭,整套黑袍子個子高挑的人。這人也是道裝打扮。他正平平看向場內,眼珠子倒十分活潑。冷謙先對鐵冠道人一點頭。又板著臉對楊逍擠出了兩個字來︰
「看相。」
這位冷先生冷謙,聲音听起來倒不含混,甚至可以說如金似玉錚然做聲。只是不知道什麼毛病。好像不會說完整的句子似的,都是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出彈字兒。好一個惜言如金啊!
楊逍心中有點詫異。冷謙雖只說了兩字,可是這就是出言解釋的意思了!對于成天可能不說一個字的人來講,這可真是好大的面子!楊逍盤算了一下︰他的武功,對付這兩個人聯手,倒也未必不成。不過大約也不會很輕松就是了。現在倒也正好借坡下驢——鐵冠道人可看得一點錯兒都沒有。楊逍就是個「合于利而動」的。好處稍少點他就收手了。
楊逍好似隨意的伸手一拽紀曉芙。卻是雙雙後退了一步。面上微微一笑,如春風拂過。方才種種居然就看不見痕跡了。他先對紀曉芙回身介紹了一句︰「這是冷先生。」又問冷謙說︰「冷先生你的意思是說,鐵冠道人他只是想給她看相?」
冷先生點了點頭。
鐵冠道人哼了一聲。卻沒有反對的意思。能不打也好。就算冷先生在這里,兩個打一個也太難看了。
楊逍垂目想了想,面上露出笑來︰「既然如此,還請進去敘話。這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我讓他們準備些酒菜,我們兄弟們坐下來談。」
鐵冠道人只恨現在周顛不在。否然多半會立刻把唾沫吐到楊逍臉上。罵幾句︰「誰和你是兄弟。你個假惺惺的。誰和你吃酒。我還害怕你下毒呢。」之類的話。只無奈,現在鐵冠旁邊只有冷謙。冷先生在吵架上面,還不如一個才會說話的小孩有戰斗力呢。鐵冠道人孤掌難鳴。還怕反駁,如果吵不過牙尖嘴利的楊逍怎麼辦,豈不是徒勞失了我們五散人面子。只好又冷冷的哼了一聲。竟是跟著去了。再說,他是真對紀曉芙的相貌有點興趣。
冷先生似乎有同感。其實就是不看楊逍對紀曉芙的維護態度。只看紀曉芙這一眼望上去的粗淺武功,站在兩個高手對峙的場面中,居然毫無畏懼,還敢上前勸架。這樣從容不迫的態度,也足夠引起旁邊人的興趣了。冷先生極其難得的多說了一個字︰「誰?」
楊逍想了一下,才弄清楚他在問什麼。又想了下,才代紀曉芙回答道︰「……這位是我在山下認識的一個小朋友,請來做客。她膽子小,還請兄弟們多多包涵。如果有什麼不妥當的,我改日向大家賠禮……」
鐵冠道人冷哼一聲。心想楊逍這虛偽真是透進骨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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