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逍和冷謙都驚了一下。這個問題簡直匪夷所思。魔教和六大派對峙了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幾十年幾百年。雙方之間仇深似海。
只听說過捉住了對方的人活剮了的。從來沒听說過勸說投誠改換門庭！就是真的有人跳槽，結果也多半是落得個雙方不容。誰能接受曾經屠殺自己兄弟的人跑來跟自己一條戰壕？
楊逍作為魔教左使，看上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峨嵋弟子，尚且猶豫了那麼久。最後忍不住下手，也是做好了讓紀曉芙從此退出江湖，安心相夫教子，最好從此一輩子別出來見人的打算的。
不然江湖兒女的感情，兩情相悅，合則聚不合則散，堂堂正正的很，做什麼除了強迫就是誘拐。
在這個計劃里，楊逍固然自私得緊，不過情勢，確實也有些困難。
當然，後來紀妹子太奇葩了些。楊逍和他的三大計劃被雨打風吹去，就剩下一縷不甘心在苦苦維系……可是，就算楊逍對于這段感情最看好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想過，讓紀曉芙，加入本教。
鐵冠瘋了？冷謙想。
鐵冠終于瘋了？楊逍想。
這兩人對視一下，正準備開口阻止。沒想到鐵冠道人問得突兀，紀曉芙答得也爽快︰
「估計不成。不過——你們是做什麼的？」
嗯？
楊逍和冷謙又是一愣。再次對視了一眼。
…………
紀曉芙問︰「你們是做什麼的？」
鐵冠月兌口而出︰「殺蒙古人……」
下半句就卡在喉嚨里了。下半句是︰「……殺六大派。」咳！這種事情雖然大家都知道，可是公開說出來還是不太好啊。
鐵冠盤算了一下。本教是做什麼的？除了殺人，怎麼想不起來呢……鐵冠冷汗了一下。感覺挺暴民的哈！對了，本教還開辦商行，讓弟兄們共同發財呢。總算有個不是違法犯紀的活動了。鐵冠淚流滿面。
紀曉芙根本沒看出人家這沉默里面有這麼多內涵。她以為「殺蒙古人」就是魔教在本朝的行動宗旨了。真是一個有個性的組織哈！紀曉芙肅然起敬後，仔細思考了一下。問︰「你們有啥綱領？」
鐵冠「啊」了一聲，迷惑的看紀曉芙。
紀曉芙回憶馬哲，欺負不懂唯物主義的元朝道士︰「就是你們為什麼決定這麼做？準備分成幾個階段？每個階段期待達到什麼目的？最後預想得到什麼結果？」
鐵冠目光漂移，求救的看剩下兩個人。心理再次嚎啕了。本教綱領是什麼？沒有。「熊熊烈火，焚我殘軀……憐我世人，憂患何多」什麼的，這簡直是抒情詩。「為什麼這樣做？」就是想殺韃子。「分成幾個階段？」「目的？」「結果？」統統沒有，就是看見韃子少就殺，韃子多就跑，能殺幾個就殺幾個，總會越殺越少的……是吧？
本教真是太粗糙了！鐵冠突然升起了到峨嵋參觀訪問的想法。那該是一個什麼樣恐怖的地方，才能教出紀女俠這般人才！
楊逍清了下喉嚨。他對這個問題比較感興趣。楊左使不愧是當慣了高層的人物，一出口就是反問︰「你們峨嵋有什麼綱領？」
鐵冠感激地看了下楊逍。這樣神異的事情，距離上次發生，可有年頭了……
紀曉芙認真想了想︰「我覺得我師父的想法，應該是三條。第一殺魔教。第二殺韃子。第三提高峨嵋聲望。」
三個魔教高層都沉默了。含蓄！含蓄一點不行麼。姑娘！
…………
這麼一打岔，鐵冠道人的「跳槽」提議就混過去了。大家吃了些東西。隨意聊了些風土人情。
那三個人還好。只有楊逍一個，嘴上聊天，心里盤算，那叫一個忙碌。楊逍想，帶紀曉芙回來真有沒想到的效果！今兒鐵冠和冷謙的態度，都有些軟化。按說五散人已經被打下總壇了。不過，這五散人總有點親信什麼的。如果能一齊拉攏過來，豈不更好！將來如果那下山的幾個「王」回來了，自己這邊也多一分力量對抗！
楊逍就把放在紀曉芙上面的注意力，轉移了幾分，開始進行著意籠絡了……
鐵冠跟紀曉芙說︰「你們看見說不得和周顛了？這倒真巧！說不得原本準備這兩日下山，去找彭和尚的……」
楊左使擺出了工作專用笑容，一幅「禮賢下士」的德行，含笑插口︰「彭兄弟還在濠州？教主當年就說他雄才大略，又能夠深入基層，將來必然不凡。我听說前日消息，彭兄弟又劫糧成功。兄弟我時常佩服他啊……」
鐵冠原本沒太在意楊逍，被他這幾句話生硬雷得一抖。反射性想起幾年恩怨了。楊逍怎麼笑得這麼蕩漾？夜貓子進宅……難道，他想暗害彭和尚？鐵冠道人警惕了。
紀曉芙這回給楊左使幫了忙。紀曉芙好奇道︰「所以這個‘彭和尚’就是你們五散人的第五個了？嗯？他為什麼劫糧？是搶劫蒙古人的麼？」
楊左使頓時把笑容轉換成了「深情寵溺」模樣。笑得跟花兒一樣︰「曉芙你大概有所不知，我教在淮泗一帶勢力還算不錯。殺韃子，殺貪官，兄弟們開倉放糧舉義兵，真是打出了我教的風範和水平。彭兄弟——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啊。」
紀曉芙突然一愣︰「義兵？」
…………
酒足飯飽席散。
鐵冠和冷謙起身告辭。楊逍的態度把他們嚇到了。這兩個人準備趁著說不得還沒走，跟那兩個人商議一下。看看這位又想出什麼夭蛾子。
臨走的時候鐵冠對紀曉芙道︰「我教人才濟濟。小姑娘你雄心勃勃，我原想，你是個有想法的，若加入進來，大家一同做一番事業，豈不痛快！」
紀曉芙嚇得都樂了︰「多謝你抬舉……我哪有什麼雄心。我就是想，鍛煉好了身體，然後四處走走。說不定什麼時候嫁人。我爹都給我定親了吶。還不知道師父推得怎麼樣了。」
鐵冠看著在不遠處拽著冷謙說話的楊逍。眼中透出笑意來︰「楊逍……他不知道？」
紀曉芙莫名其妙︰「不記得了……可能我沒說過？」
鐵冠鄭重拍了拍紀曉芙肩膀︰「別告訴他。」嘴角的笑意就怎麼也遮掩不住了。
紀曉芙一頭霧水。
…………
兩人便向外面走。
天色有些暗，風越發大了。紀曉芙緊了上的衣服，鐵冠不知不覺中正了神色。
他站在山頂上望著旁邊白雪皚皚，中堂那穹廬狀的建築。神色中，露出幾分回憶的痛苦來。然後，他嘆口氣，對紀曉芙道︰
「天下風雲變幻。大丈夫處身立世當此際，怎能不做一番事業！為天地，為自己，為生民……」鐵冠端詳了一下紀曉芙的相貌，突然道︰「你嫁人可惜了。」
紀曉芙被他說的愣住了。穿越一場，誰不心中竊喜，感覺自己就是那「天選」之人，必然與眾不同。可是多年的教育又告訴她扎扎實實一點一點地分析調查，然後或者能得出一二可用的結論，依然須等待漫長的時光進行檢驗。那一個飛揚跳月兌憧憬著揚名立萬的自己，和那一個仔仔細細不用公式算到百分之一相似度就不敢從草稿紙謄到筆記本上的自己，矛盾著。好像站在漩渦中。紀曉芙心中苦笑。
何去何從？穩妥的過一生嫁人得到後代，這是每一個活物最原始的願望和本能。而「穩妥」，往往同「精彩」「激烈」之類的詞語毫不相干。魚和熊掌，選擇哪個？
——只沒想到，鐵冠道人最後竟說出那麼一句話來。紀曉芙頓時一呆。什麼意思？為什麼「可惜了？」
只是，鐵冠似乎沒有絲毫談興了。這個藍袍道人唱著古怪的歌從山下走。突然扭頭喊︰「其實楊左使也不錯，你——嫁了他也好。」
紀曉芙目瞪口呆。這時楊逍正送了冷謙走過來，听見這話，心花怒放。目光灼灼的盯著紀曉芙。紀曉芙有點尷尬，咳嗽一聲道︰「我……定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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