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話的這個人,長相很特別。
他的臉,臉色極其的白。好像才從面口袋里蹭過。這個顏色敷在活人的五官外面,卻不是「白里透紅」那種「雪白」,令人聯想起「病弱」「清純」「嬌羞」之類詞語。而是,隱約能看見血管里冒著青氣的……「死白」。
這個臉色「死白」的家伙,神態也很古怪。
他說話的時候,好像臉皮都不怎麼動。卻有一對枝丫十分縱橫的大耳朵,在旁邊有意無意的煽騰著。他眼楮顏色有些淺。可是,當他盯著人看的時候,那種幽幽而深邃又一動不動的兩只眼珠,頓時就能令人聯想起什麼「九幽」,「陰冥」之類亂七八糟的傳說來。
這個身形消瘦,奇形怪狀的家伙,就是魔教在普通群眾心目中的代言人,青翼蝠王韋一笑。
魔教代言人還有「逍遙二仙」。天下武林,听說過「逍遙二仙」的女子,有不少都曾經在靜夜無人的時候,憧憬過這兩位著名帥哥。雖然是魔教帥哥,可是如果他們對自己一往情深……咳!也不是不能接受呀!
韋一笑呢?天下武林,所有听說過「青翼蝠王」的女子。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用這家伙嚇唬自家娃︰「敢哭?不听話?讓韋一笑把你抓了走!」
這一句話,在遼闊無邊的中原大地上處處響起,然後傳向四方。不論是遙遠的蘇武曾經放過羊的貝加爾湖,還是椰子樹橡膠生長的白色沙灘的南洋,不論是正背著自家鋪蓋用酸梅子就米飯吃的扶桑,還是魔教以西越過沙漠平原丘陵雪山已經遠的看不到的山的那一邊。人們口口相傳著一個傳說︰魔教有個變態,他的名字就叫韋一笑!
本是同根生……
韋一笑覺得好委屈。
在韋一笑還不是個變態的時候,他也曾經混得風度翩翩來著。這一位輕功超絕。最快的時候能一日奔襲上千里,又能夠在瞬息之間完成快速轉折數次。既有馬拉松選手的耐力,又有博爾特一般的爆發。總而言之,是一位可以同時參加長跑短跑往返跑原地轉圈跑的綜合型選手。
然後,韋一笑作為一個武功小能手,他理所當然的,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走火入魔了。走火入魔的經脈學解釋是,原本走這條經脈的「氣」出來的太多,于是把整條經脈堵塞或者損壞了,從此跑到另一條經脈去。似乎有些類似若干年後的電線短路。也可以用比較直觀但十分惡心的方式解釋為︰原本管吃飯的地方燒壞了,于是管排泄的地方兼管了吃飯……
走火入魔後的韋一笑,添了個新毛病︰就是在劇烈運動後,體內陰毒過甚,必須吸血來化解。具體說,是活人的,立刻取出來的血。「立刻」到不能往出擠只能從脖子上吸。數量還在三升以上。具體不好統計。因為被他吸完後,那人基本上也就死了。
抓著活人吸血!他不變態誰變態!
…………
韋一笑犯病的時候根本顧不上區分敵我。魔教弟子被他抓了的也挺多。所以這時候韋一笑突然現身,大家都嚇了一跳,第一反應都是後退。所有人一起後退,平地起了一陣小旋風。就好像中間突然跳進去的是只揚著尾巴的黃鼠狼,又或者是臭鼬什麼的。
別說這些普通弟子,就是五散人楊逍這樣的高手,大家都臉色一變。誰也不願意輕易招惹韋一笑。雖然大家都是刀口舌忝血敢殺人也敢于面對被殺的淋灕的武林漢子,可是被吸血吸死……太可怕了。變態!
毛線也不知道的紀曉芙,看見眼前跳下來個陰森森的家伙。也嚇了一跳。卻和大家都擔憂的東西都不相干。
紀曉芙是被這人說的話嚇到的︰治病?我?!
穿越人士紀曉芙能夠興致勃勃地跟軍火制造技術宅們一齊討論研究造武器,因為軍火制造這事情做不好了最多炸死紀某人自己。這個責任完全可以自己背。醫生,那就是另一個行當了。一舉一動,涉及到的都是別人的性命。而且——紀曉芙穿越前那些在醫科讀了七八年又從事這行當幾十載的資深大夫,或者還有操作不算完美的時候呢。紀曉芙呢?此人知道的醫學常識,只有兩條︰「醫生都穿白大褂」和「vc銀翹片包治百病」。後面那個是在校醫院看了好幾次病學來的。現在上哪兒找vc銀翹片去?
紀曉芙緊張的連連擺手︰「我不是醫生。我可不會給人看病。」
那青袍怪人韋一笑臉色一繃,頓時——更難看了︰「洪水旗的你也會,巨木旗的你也會,烈火旗的你也會,偏生給老蝙蝠看病你就推托?可是楊逍那廝讓你這麼說的?」
這人說翻臉就翻臉,從袍子里伸出一只枯瘦干柴一般白森森的爪子,拎著紀曉芙,也不知道他怎麼一踩地,居然就飛了起來。轉眼就成了天上一個小點。遠遠的扔下一句話︰「楊左使,這小姑娘借我一用。」
韋一笑開始說話時還在幾米外,這一句話說過居然已經飛了半座山。紀曉芙只覺得被迎面的風吹得極疼。好容易睜開眼楮,已經人在半空中。根本不知道,後邊地面上的眾人如何驚呼。又有多少人騰身追了過來。
韋一笑「借人一用」?還回來的時候那不都成了防腐干尸了!楊逍不提,就是五散人,五行旗,也不樂于見到這麼個小姑娘被教內的大魔頭料理掉。大家紛紛用起輕功去追。無奈韋一笑的輕功,簡直可以武林獨步。只看他提了一個人在手上,輕輕巧巧的幾個轉折,就把其他人都拋在後面了。
搜!
楊逍從樹上跳下來。板著臉開始布置人手進行大搜查。一時間居然沒有發現,五散人和五行旗的幾個人,竟然也派出手下配合他,而沒有唱反調!
這還必須得盡快!晚一點說不定就沒救了。
還不能追得太快!否則,韋蝠王運功過甚,很可能就用旁邊的人來吸血了。
眾人想到這一節,臉色都有點發僵。
…………
騰雲駕霧!
這種感覺太新奇了。
紀曉芙沒多久就把幾分不安都放到了一旁。開始東張西望,騷擾駕駛員。不過一雙手還放在衣袋里,好像攥著點什麼東西。
韋一笑看見了紀曉芙的小動作。冷笑了一聲道︰
「我勸你別動。老蝙蝠像這樣抓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想知道他們下場怎麼樣了?」
他猛然一個回旋踩了一腳樹梢,同時上身伏地湊近了紀曉芙的臉,一張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來。
韋一笑估模著這下立刻就能听見小姑娘的尖叫了。沒想到,紀曉芙居然一臉恍然大悟的看著他。
此時,紀妹子心中正在滾屏播出︰原來如此——
他是精神不正常的神,經,病!
…………
這個說不定我能治啊!
紀姑娘心中大定哪。
紀曉芙對醫學無知,好歹還知道自己無知。對于心理學,還不如醫學呢!
此時紀曉芙想︰心理治療,不就是談話節目麼!不就是x話x說麼,不就是x對x麼,不就是x點訪談麼!溯本追源一煽情,是不是就差不多了!
煽情雖然咱不擅長,可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呀!
紀曉芙想起眾多訪談前輩,頓時信心百倍哪。回憶了一番崔永元白岩松……心想從哪兒開始呢?不知道!不過好像有誰說過,得溫和,不能讓談話對象產生距離感!
紀曉芙就咳嗽一聲,點頭「溫柔」一笑︰「這個病?我能治!你表擔心哈!」
韋一笑哪知道這行走江湖的紀曉芙女俠,在魔教總壇待了好幾天,還壓根不認識他是誰!這時候滿意地點頭了。不錯!嚇唬一下果然有用。這次說不定就治好了呢?雖然胡神醫都說……韋一笑黯淡了一下,轉而又興奮了,他覺得這次找的這個大夫很有膽色,至少現在還沒有昏厥。他左右看,準備找個地方著陸。
紀曉芙在半空中成三十七度角倒仰著,打量自己的談話對象。神態比較同情。紀曉芙想︰精神不正常,他一定很痛苦!
等一下,先確定一下他的病究竟有多嚴重。白岩松……他們是不是這麼做的?
(白岩松︰我們不做這個……)
披掛上陣的精神醫師紀曉芙決定單刀直入!
她咳嗽了一聲。嚴肅道︰「你知道自己有病?」
韋一笑差點一頭栽到山壁上,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不夠大!仔細看了看,紀曉芙還在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韋一笑頓時心怯,或者這就是大夫呢……我若是懂了我不就是大夫了,我搞不懂所以我不是大夫,因為我不是大夫所以我搞不懂……
韋一笑感覺他有點暈。于是他往天上掙了掙,找了找平衡,才謹慎回答道︰「……是啊。我有……有,有病。」
紀曉芙神色很嚴肅。好像正在和人討論天下蒼生,張口問的卻是︰「你怎麼知道你有病?」
韋一笑︰「……是,是……」只覺得實在說不出口。
最後說︰「……大家都知道我有病……」
紀曉芙頓時發作了!
或者說,不是發作。總之,她的聲音立刻鏗鏘了起來。她的氣勢好似吞吐著長江黃河。她的神情,醞釀著雷電驟雨……
紀曉芙怒了,她咆哮道︰「別管大家!你!你得豎立起自己的人生準則來!誰說你有病!你都得堅持!你得堅持,你自己是最正常的!只不過,是和大家有所區別的,另一種意義上的正常!相信自己!!!」
韋一笑嚇了一跳。弱道︰「……好。」
紀曉芙為他痛心啊︰「你,還是沒有自信。來,手握拳,跟我念,‘我是最正常的’!」
韋一笑終于還是栽下去了。
然而,他的心中很欣慰。說話高深莫測讓人听不懂的大夫才是好大夫。韋一笑暗想這一次這個大夫真是一句都听不懂。一定是曠古絕今的好大夫!說不定能治病……咳!我是正常的!韋一笑下意識握了下拳。听得真有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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