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風少爺回來了？什麼時候？」林小如收回跨出門的那只腳。♀
「是啊，听說是昨天傍晚。」蓮兒臉上有不平的神色。
難怪中午要一起吃飯！林小如的心情立即灰暗下來，頭也隱隱作痛。如果能夠，她真想不參加。去干嗎哩，看人家恩愛相聚？這本不關她的事，偏她還得夾在中間秀一場夫妻恩愛妻妾和美的戲。
還有比這更讓她郁悶的事。
她跨進飯廳時，赫然發現除了秦家人，安悅也來了。照理說，這應該是家宴，就算安悅和秦風關系再鐵，此時也不應該在場啊。她帶著幾分疑惑和大家一一打招呼，眾目睽睽之下，一臉笑容地對著秦風和藍玉走過去，坐在秦風另一邊，一幅標準的秦家二少夫人模樣。只有她自己知道，頭皮繃得有多緊，臉上的肌肉有多僵。
飯局還未開始，坐在林小如對面的若瑄對她擠眉弄眼好一陣，伸出手說︰「拿來！」
「什麼？」林小如只當她搞怪，笑著白她一眼。
「禮物！」若瑄笑嘻嘻的。
「什麼禮物？」林小如一時模不著頭腦。
若瑄不依了，嚷嚷︰「不是吧，二嫂，你不會因為二哥回來了就把瑄兒忘得一干二淨了吧？」
「沒有的事！」林小如見大家都看著她，騰地紅了臉辯解。真是冤枉，她才見著秦風啊，如果不是蓮兒先前相告，她都不知道秦風回來了哩。再說，她和秦風有那麼好嗎？若瑄口中的「二哥、二嫂」幾個字眼，無一不提醒著她和身邊這個男人的尷尬關系，更令她如坐針氈。
秦風淺淺看了她幾眼。
「我才沒胡說，二嫂就是忘了瑄兒，連瑄兒的生日都不記得了！」若瑄扁著嘴。
什麼？若瑄的生日？林小如當場怔住。今天是若瑄的生日？她真的不知道！她沒想把自己當杜芊芊，哪里會留意秦家的事？現在好了，不僅當眾失禮，說不定還會傷若瑄的感情。
「對不起，若瑄，我，我……」林小如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忘了」二字，情急之中，剛要撒謊，若瑄接下來的一句卻讓她後面的幾個字卡在了喉嚨里。
「二嫂，你不會也忘了吧？這麼說，你連大哥二哥的生日都不記得了？」若瑄嚷嚷。
林小如終于知道安悅為什麼也在了。她覺得腦子不大靈光，先前感覺坐著的針氈也不讓人難受了。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哩，若瑄的生日也就罷了，一年三百多天，為何偏偏秦飛秦風二人的生日也在這一天？難道她要對著這三個人說︰我是逗你們的哩，我想為你們每人送上一份特別的禮物，暫時保密？
一雙眼楮有些遲鈍地從若瑄臉上轉到秦飛臉上再到秦風再到其他人。大家疑惑而奇怪的表情告訴她，她今天糗大了。
林小如覺得額頭有汗冒出，強笑著說︰「若瑄，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大哥，風，對不起！」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只有她自己才能勉強听見。
現在，她只想身邊有個地洞，好一頭扎進去。
「芊兒，瑄兒逗你玩的哩！」秦飛為她解圍，「瑄兒，你就別再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嫂忘了很多事。你想要什麼，對她說，她還能短了你的？」
「是啊，瑄兒，你也忒淘氣了些。哪有這麼逗你二嫂的？幸好只有安公子在，不然當著外人，她不是失了面子？」方夫人微帶嗔怪的聲音隨後響起。
面子？連里子都快沒了。難為情三字已不能概括林小如的心情，一下子莫名煩躁起來。
她討厭這頓聚餐，討厭自己粗心，沒把應付生活中的一些最基本的事計劃好，討厭自己愧對秦飛的關愛，她甚至討厭自己，既然不想在秦家扎根為什麼還要呆在秦家。今天是忘了若瑄他們的生日，那秦家那麼多人的生日，還有節日，她總不能都忘掉吧。迎送往來，得做多少事？和秦家的關系豈不是越來越拎不清？
原來，她把一切想得都太簡單了，以為只要和秦風逢場作戲就成，根本忘了她要演的是一個人在這個大家庭中需要扮演的所有角色。莫說她演不好，就算演好了，以後哩，怎麼離開秦家？
「好了，芊兒，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沒人會在意的，你也別放在心上。菜上齊了，大家吃飯吧。」方夫人率先舉筷，用責備的眼神看著若瑄。
「二嫂，瑄兒真是逗你玩的，你可不許生氣哦。你要一生氣，瑄兒就，惶恐，」她看一眼方夫人又偷偷瞄了下秦風的臉色，「生日過得提心吊膽就不好玩了，好不容易一年才一次哩！」若瑄跑到林小如身邊，摟著她的脖子撒嬌。
若瑄此舉明顯是給她台階下。林小如心中再怎麼多的想法，此刻也不能表現出來。已經失禮在先，還能不識趣地攪局？
「我豈敢生氣，我才真正惶恐哩，怕你們生氣。這樣吧，吃過飯，你想要什麼只管開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至于大哥和你二哥的，我再想法補上。」她只有就坡下驢。
「好哩，咱們說定了，二嫂，你可不許反悔哦。」瑄兒興奮地說，又做了個鬼臉，「放心，我不會讓二嫂變成窮光蛋的。」
窮光蛋？林小如心中苦笑。她還真的就是窮光蛋，除了個人，什麼也沒有，為三人補上禮物的打算還得用秦家的錢去實現。不過，以後她一定會還上的。要離開，她最少要先還齊物質上欠的秦家的。
因為是給秦飛兄妹過生日，所以平時比較嚴肅的餐桌禮儀也松泛不少。大家有說有笑，紛紛說著祝福的話，更添上了對秦飛兄弟倆早生貴子的祝願。
飯後林小如把若瑄拉到一邊問她想要什麼。若瑄調皮地一歪頭，說還沒想好，什麼時候有了主意再向她要。
林小如向幾位夫人請了辭，匆忙出門。她不在意忘了誰的生日，可是秦飛和若瑄的情義不能辜負。她很窮，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但是，她可以盡量先為他們補上一份別出心裁的禮物。
天黑了好一陣，林小如才匆匆地回到秦府，她讓家丁把一些箱箱盒盒搬進水榭，叫上蓮兒、若涵幾人忙活了好一會，才讓人去請了秦飛夫婦、若瑄、秦風夫婦來。幾個家丁好奇，又轉告給其他人，最後秦家幾乎所有人都來到了水榭。
凡踏入水榭的人，都忍不住從心底發出一聲驚嘆！
地面上，是燃燒著的幾百支二寸余長的紅燭，圍成一個碩大的心形圖案，之中是三個小心形，里面分別是「飛」、「風」、「瑄」三個字，大心形圖案下面，是同樣由紅燭拼成的「生日快樂」幾個大字。
所有人似乎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水榭中安安靜靜的。
「大哥，風，若瑄，首先，我要向你們說聲對不起，今天，我忘了你們的生日。中午我說會給你們補上禮物，可是倉促中，我還不知道送什麼好。所以，只好先用這種微不足道的方式表達我對你們的祝福，祝你們也祝秦家所有人永遠平安幸福！」
她輕聲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當唱到第二遍時，不知是誰，跟著節奏拍起手來，接著大家都拍起手。當最後一個音符飄進空氣中後，周圍一下子響起熱烈的掌聲。
「芊芊姐，」掌聲中，若瑄欣喜若狂地跑到林小如身邊，這次她沒叫二嫂。「太美了！太好了！我太喜歡了！」她一連用了三個太字。「芊芊姐，這是訖今為止，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我好高興，好滿足，你不用再送我其他的東西了！」她抱住林小如，又跳又嚷！
「芊兒，謝謝你！謝謝你的祝福！」當著眾多的人，秦飛沒再像往常一樣抱抱她。可是，他的聲音發著哽，那是誰都能感覺到的激動。
倒是秦風要平靜些，他只是走上前，牽住林小如的手說︰「謝謝你！」
燭光中，秦風的臉有些模糊。林小如看不清也沒細看秦風的表情，不著痕跡地掙開手，說︰「大哥，風，若瑄，我還準備了煙花哩，今天月色未明，放著正合適，走，我們出去看吧。」
大家听還有煙花，立即興致勃勃地擁出水榭，各自在四處站好。
「點火吧！」林小如一開口，便有個家丁飛跑上前。
「吱，吱，吱……」幾聲過後，數道絢目的火柱竄上高空，接著「 」的炸散。瞬間，空中開滿了五光十色的巨大花朵，條條花瓣拖曳著五彩流光，逐漸消失，而後竄上高空的花瓣又點亮了剛要變得暗沉的夜空。最後，一個碩大無朋的「福」字冉冉盛開，照得夜空如夢似幻，映得張張仰著的臉如痴如醉。
「太美了！」
「我生平還是頭次見到這樣的禮物，二少夫人真是了不起，怎麼會想出這麼絕的點子！」
人們意猶未盡地大聲議論，感嘆著。幾個當事人此時反不像在水榭中那麼激動，呆呆地注視著已恢復沉寂的夜空。
林小如靜靜看完她帶給眾人的這場視覺盛宴，那麼華美又那麼短暫。她想到現在仍不知所蹤的杜芊芊，又想到自己。幾個月前，她還在埋頭利用一切空余時間寫小說，而今卻在這里卷進一場尷尬的婚姻中。不知明年這個時候，她會在哪里？若不在秦家了，若瑄他們過著生日的時候，會不會想起今天，想到她？
——世事無常，如煙花般明滅。
而她根本不知道，煙花在照亮夜空的時候，也轟動了銀都城！此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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