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娘平日里便喜歡在家中挑事情,方才不斷提及錢行之曾在廟口賣字一事,林四小姐林曼以為,雖然沈老太太處理得干淨利索,沒有驚動家中的其他人,卻沒有逃過好事的薛姨娘的眼楮。******$百+度+搜++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她一向是單刀直入的脾氣,在薛姨娘頗為「用心」的不斷提及之下,林曼索性破罐子破摔,將那早已被沈老太太遮掩過的事情單方面挑了出來,她想,這樣就也不怕薛姨娘的諸般言語「威脅」了。
哪知道事情並不是她所想的這樣。
薛姨娘不斷提及錢行之的過往,不斷提及他一介布衣,數年白身行跡落魄,一來是要讓林老太太覺著這人曾是如此淒苦都未丟下繼父捱了過來,品行更為難得,二來是覺著姑娘家總會想要自己找到的是個萬中無一的人,何況這林四小姐挑挑揀揀這麼些年,眼光應是會更高才對。
薛姨娘猜想,她越是這麼詳細具體的翻來覆去的說,林曼大約越是會反感這個由自己口中薦出的人。
其實她同老太太說了錢行之這個人,都有著可進可退的私心。
林四小姐林曼被耽誤了這麼些年,如今老太太是真急了。
薛姨娘一向同林曼合不來,且林曼還總是站在顧氏那邊,每每數落斥責起她來都十分的不留情面,直氣得薛姨娘咬牙時險些都要將牙咬崩了。
若是林曼能早些嫁出去,薛姨娘便能少受一日林四小姐的閑氣。
不過,最好不要嫁在這荊州城中。若嫁在本地,即使再遠,也不會一日多的距離。若是她天天回來串門子,薛姨娘的窘境便也沒有徹底解除。
薛姨娘是想,林曼若要嫁人,該是要嫁得越遠越好,那種十天半個月都走不回娘家來的,顯然就最好了。
因是自己親口說與老太太的人,薛姨娘留了份心思,薦的這錢行之還的的確確是個人品上佳、學識淵博的人。
若是林曼最後無奈之下順了老太太的意思嫁過去,日子過得和樂美滿,老太太自然會更感激她。
若是林曼仍向從前那般全然不願接受,薛姨娘就只管著盛贊那錢行之,讓老太太和林曼之間的矛盾越更激化,時日還長著呢,總有一天老太太便再也不會有著從前那樣由得林曼左右挑揀的耐心。
等到老太太實在坐不住強硬逼迫林曼出嫁時,以林曼的性格來說,會不會母女決裂,還真是個問題。
薛姨娘以為自己打的這個主意已經非常縝密,幾乎考慮到林曼任何一個可能會有的反應。
並且,在林曼任何一個可能會有的動作下,薛姨娘都不可能受到林家的責怪。因為她所說的那個錢行之,的的確確是個品行極好之人。
可薛姨娘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現下這一步。
林曼剛剛同她說了些什麼?
林曼剛剛同她提到的那個趙隱又是誰?
難得薛姨娘呆站著,好半晌都在發著愣。林曼這才從她那副滿面驚訝的面孔中明白,薛姨娘根本從來就不知道有這麼個叫做「趙隱」的人存在。
處理完蓮清,沈老太太其實將這件事情掩蓋得極好。只要下一步林曼能順利出嫁,沈老太太相信她所壓下的這件事情,林府中再不會有人提起,更不會有人走漏了這消息。
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事情恰恰是在當下這個林家家人齊聚的時刻,由林曼自己親口氣急敗壞大聲朗朗的說了出來。
沈老太太頭很痛,雙手交握著,貌似氣定神閑,交握的雙手卻是微微緊了緊。
她也不是怕什麼,只是一旦林老太太知曉了林曼的那茬子事情,再又知道了是她將這事情壓了下來,卻沒有向林老太太透露只言片語,她這個老嫂子的氣就算不發作出來,定也是會憋悶在心中,真心實意地氣上她。
林曼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錯已鑄成,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薛姨娘又愣了許久,結合林曼方才同她說話的神色、語氣,豁然想到她口中的那個趙隱,或者有些不同一般的內情,于是又追問了句︰「四小姐方才說的那趙隱,我怎地從沒听過?」
說著,她轉頭向林老太太求助。
所謂知女莫若母,此時的林老太太已經拉下臉來。
林二爺才剛惹了她一頓的不高興,現下林曼又說出了這樣一句可大可小的話來。
趙隱是誰?
林曼為何月兌口而出那樣的話來?
一個多年不願出嫁的「老姑娘」,該是要帶著怎樣的情緒,才會用這個名字來堵了說媒之人的嘴?
林老太太心火頓起,手指尖不知為何開始不由自主地發著抖。她強忍住手指尖上幾近失控的顫抖,大力拍著扶椅,問林曼道︰「快給我說,誰是趙隱?!」
陳媽媽見林老太太面上起了些潮紅,心知不好,忙要去勸,卻被林老太太一把撥開。
林老太太抖著手,指著林曼顫巍巍道︰「你,你說,你給我說,誰是趙隱?」
林老太太自幼皮膚白皙,因是過于消瘦,血氣不怎麼好,年輕時都難得見到兩腮微微泛紅的光彩模樣,如今這一動怒,臉上居然起了這樣有些詭異的潮紅色,驚到了一旁的沈老太太。
上了年紀的人,最是怕大起大伏的情緒波動。
林老太太如今這副模樣相當不妙,沈老太太一邊在旁勸林老太太和緩些情緒,一邊抬目朝陳媽媽看去。
只見陳媽媽焦急不知所措,在原地轉了半圈,忙交待小丫頭趕緊將大夫叫來,接著給老太太倒了杯茶,想讓老太太喝口茶緩緩情緒,卻又被林老太太抬手一推,拂了那茶,滾燙地水燙在了陳媽媽的手上。
平常時日,若是陳媽媽自己不注意燙了手,老太太都會停了其他事情,趕忙趕緊的看看的傷得可重。
如今林老太太氣入肺腑,全也顧不得想不起被她拂了茶燙了手的陳媽媽,依指著林曼怒火沖天道︰「你……你……你個不孝……」
林老太太前幾個字說的鏗鏘有力,卻不知為什麼頭腦開始有些昏沉沉的,明明很清楚自己想要說什麼,卻不能順暢的說出來。眼前的人和物逐漸模糊褪色,糊成了一團慘白刺目的光。
林曼昂著頭,一如從前那般,每次同林老太太吵起來時,都會臉紅脖子粗的不讓她母親半分。
她不是第一次被林老太太罵不孝,這也不是最狠的一次。
可她卻是第一次看見林老太太情緒如此激動,激動得就連說出一個字來都是萬般吃力,而後林老太太那一指指向自己的動作開始變得綿綿軟軟,身子前後微微晃動,字音卡在喉嚨里,變成了氣若游絲的輕聲呢喃。
誰也沒見過這般變故,在下頭坐著的林家人皆面面相覷。
沈老太太情知不好,忙起身去扶,卻在這時林老太太翻了個白眼,癱軟昏倒過去。
沈老太太搭了個手去扶,卻沒想到林老太太一瞬便昏厥過去,被猛地一拖,隨老太太一齊跌坐在地。
「母親!」本準備好要同林老太太吵上一大架的林曼慌了神,跨過前頭的杌子,險些被絆倒。
她一個趔趄摔坐在地,跪行幾步到林老太太跟前,同沈老太太將林老太太扶起,邊哭著問一旁急得團團轉的陳媽媽︰「母親這是怎麼了?」
陳媽媽才剛又叫了個丫頭趕緊去將大夫請過來,這頭便來回林曼話︰「老太太這些日子都不大爽利,每每睡起時,都說頭暈得很,更有幾日半身發麻,好半晌都起不得身。老太太怕你們擔心,偷偷請了大夫來看,說是年歲大了,操心的事情太多,整日憂心忡忡著,加之素來血氣不好,似是陰陽偏勝,氣機逆亂,風邪入體
沈老太太同林曼道︰「先將你母親扶了去床上
一家人七手八腳的將老太太抬到床上,沈老太太替林老太太蓋好被子,陳媽媽吩咐去請的那位須發皆白的大夫也匆匆忙忙地趕了來。
一見老太太面上還未盡褪下的潮紅顏色,便說︰「不好了,不好了
他邊說著,搭手去探老太太的脈,沉吟片刻,緩緩搖了搖頭。
林曼著急道︰「怎麼?你倒是說話啊!一概搖頭做什麼?真是急死我了!」
那大夫又搖搖頭,領著眾人走到了一旁。
林二爺沖一旁急壞了神瞎嘀咕的林曼道︰「你安靜點成不成?讓大夫說說話!我听著你這聲音就心煩
林曼氣道︰「心煩?心煩你就出去!我看著你,我還惡心呢
顧氏勸道︰「你們不要吵了,好好兒听大夫說罷
林二爺和林曼吵紅了眼,誰也不理她的勸,繼續指責著對方。
林大老爺終于忍不住了,啪一聲重重怕了桌案,沉聲道︰「你們兩個!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旁邊住著的女乃女乃說,她年輕時候貧血的厲害,還有低血壓、低血糖。沒想到老年的時候變成了高血壓,才知道貧血嚴重也會轉成高血壓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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