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茹趴在窗台上,透過微微開出一道縫的窗往外看。txt電子書免費下載全集全本完結.txtshuji.外頭的風停了,鵝毛大雪卻仍是下著。輕飄飄的蕩下,融入一地皚皚白雪中,終不見了方才那般輕盈的蹤跡。
林書茹想將窗推開些,芳草眼疾手快,立馬將那將欲推開的窗又拉了回來,連一條縫都不給林書茹留下。
林書茹鼓鼓腮,瞥了芳草一眼,因是心中有些虛,也沒什麼好辯的,只好氣鼓鼓的轉了頭。
碧婷拿了盒藥過來,見著林書茹憋悶,抬頭看看被芳草關嚴的側窗,笑了笑,擰開藥盒邊替林書茹蔥段般的縴長十指上著藥,邊道︰「昨個兒太太生了好大的氣,說讓我們看住姑娘,莫說去到雪中玩,連看都不讓看一眼的。」
芳草憨憨補了句︰「方才已讓姑娘看了好幾眼呢。」
碧婷沒忍住偷笑,懸在唇邊一個淺淺的弧度。林書茹郁悶道︰「你們倆是我的丫頭,最該听的是你們姑娘——我的話。」
碧婷道︰「昨日便是听了姑娘你的話,陪著姑娘去玩了一場。可倒好,如今十指都生了凍瘡,……」
被碧婷一提,林書茹瞧瞧她白女敕女敕的十指上冒頭出來的暗紅色小包,不覺暗嘆。
她年年玩雪,從未長過凍瘡,就只今年被沈氏逮個正著。怕她受寒,沈氏親自上陣,連拉帶拽的林書茹拖回屋里,不由分說就拉著她的手搭在暖爐上。暖爐很熱,林書茹一搭手上去,立即覺著十指酥麻,再後來變成了麻麻癢癢。
她情知不好,可奈何沈氏心疼她得緊,偏不容分辯,抓著她的手抱著暖爐,直到沈氏的手已將林書茹的捂得不再冰涼。
大夫捋著胡須咂咂嘴,掃了林書茹的兩手一眼就開始提筆開藥單。
沈氏憂心忡忡,問白發蒼蒼的大夫︰「您不給仔細看看?萬一不慎開錯了藥可怎麼辦?」
老大夫面無表情,聲音不帶任何情緒,一字一拖告訴她︰「錯不了。」
沈氏惴惴不安︰「您再給仔細看看?」
老大夫抬眉瞧瞧林書茹︰「林三姑娘,去玩雪了?」
林書茹嗯了聲。
老大夫又問︰「被二女乃女乃抓回來的?」
林書茹又嗯了聲。
老大夫再問︰「一回來就抱上暖爐了?」
林書茹配合他道︰「您真是料事如神。」
沈氏听得兩人對話莫名其妙,老大夫知道她不明白,結案呈詞道︰「一雙手本是冷著,驟然熱了,若不起瘡倒是奇怪。」
一番話將沈氏說得面紅耳赤,將大夫送走後,對著林書茹一雙縴縴玉手上起的凍瘡悲悲戚戚的掉了眼淚,連道自己不好。
林書茹只是笑,對她說︰「長都長了,沒什麼好哭的。」又提醒她,「母親可別忘了答應過女兒什麼。」
沈氏答應過她的,不可以再哭。
林書茹那番話說得不好听,卻著實將沈氏嚇住。
沈氏日日這麼哭,眼楮吃不消,日後眼神定會不好。老爹靠不住,所以肯定還是要靠女兒。
林書茹說︰母親,你若成那樣我好難照顧。
話說得委實不孝,疼愛她的沈氏卻因為不想成為女兒往後幸福生活中的拖油瓶,十分勉強的開始改正她那楚楚可憐的脾氣。
林書茹手上的凍瘡阻礙了她課業時握筆的姿態,洪老先生抖抖胡須,瞧著那些有失水準的字體,索性在練字的時段放了她去休息。
這是林書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個年頭又四個月,因是轉了年,如今她已經虛歲十一。
沈氏這些年為了給女兒張羅婚事,不得不在識人門楣方面長了些心智,便也懂得在大昭國里,三品的武官可是比五品的文官都低了腰桿短了氣。
沈氏不得不為自己當初沒有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方式,強扭著林書茹和沈家訂上親的事情而欣喜不已。
她如今了解得詳細,便也知道她那嫂子打的主意。
沈琦的京衛指揮使知事的官職雖不高,但管轄的卻是京都及周邊的防御工作,管轄權實在不低。
可奈何大昭國的定例擱在這里,要想沈家大房今後得些別樣的出路,或許真得幫沈紹延打些幫得上忙的主意。
林家二房至今沒個入仕的盼頭,林書茹那舅母當然不願意寶貝兒子訂一門毫無幫助可言的親事。
當年沈老太太因為林家大房的嫡長子成親之事,要帶著沈紹延千里迢迢奔赴荊州時,蘇氏就長了個心眼,趕忙同沈老太太開誠布公的說了自己的想法。
沈老太太听完,笑了笑,沒有說話。蘇氏後又說了良久,見老太太仍是沒有表態,沒得辦法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雖未表態,但沈老太太心里卻是明鏡一樣。
蘇氏說的話未免有些冠冕堂皇。誰人不知道,她對她那個小姑子沈氏打心里沒有看順眼過。
所謂厭屋及屋,于多年不見外甥女林書茹,蘇氏的成見早在已烙刻進了頭腦里。
不論在仕途和情分上,林家二房都被蘇氏撥開撇在一旁不願意提。但如果林家大房能伸出橄欖枝,她倒沒什麼好介意。只是人蘇氏很清楚,這林家大房如今正是仕途通達,定也瞧不上他們這樣幾乎毫無助力可言的人家。
在林書茹的推波助瀾下,沈氏這些年跟薛姨娘疏遠了不少,倒是很勉強的跟顧氏能多搭上幾句話。
林老太太的身子比前幾年好了許多,吐字時沒那麼模糊,行動卻還是很不順溜。
沈氏知道林老太太這模樣再操心不得林書茹的婚事,也明白自己糊涂的時間遠大于清醒的時間,在無人可靠的情況之下,只好將希望略略投向了顧氏的身上。
按說隔房的事情,她該是不插手的好,顧氏卻點頭笑了笑,欣欣然接了這個差事。
等林大老爺晚間回了宅子,她便同大老爺說了這事。林大老爺默然好半晌,最後只叮囑了句︰「若是有合意的,記得還要同二弟說上一句。」
林二爺近些年表現出了十分微妙的傾向,林大老爺不想因為這隔了房的棘手事情傷了和氣。
可想想一向糊涂的沈氏都不敢將林書茹的終身大事交給林二爺打點,寧願找了素來不大對盤的顧氏,林大老爺覺得,雖是有些棘手,但總是一家子人,能管的還是管些才好,他實在不想听到林家二房的嫡女許了誰做妾室的消息。
只是替別人家孩子看人,總比自己家的要麻煩許多,再加上沈氏總有些這樣和那樣的挑剔。
顧氏嘆氣,若不是看在林書茹這孩子精靈聰穎,她真想甩手不管了。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合緣又擺在那里,由不得她掛起臉來慪氣。
無可奈何之下,顧氏唯有書信一封,問家中父兄是否識得些不錯的人家。
顧員外接了信百思不得其解,轉頭對顧三爺說,做這林家大女乃女乃怎麼竟要連二房嫡女的婚事都管上了?
最近這些日子,林大老爺十分上火,三年一次的考課遲遲未下來結果,听聞是因為那吏部尚書才被聖上摘了烏紗,一並被免職的,還有吏部的左侍郎和右侍郎。
吏部的高級官員,一時間被免了三個,考課的結果放在吏部尚書的台面上,卻無人有著掌印下達的權力。
林大老爺擔憂的是,在京都越來越白烈化的政權爭斗中,考課結果、任命下達越拖久一日,其中的變數便會越大。
林大老爺仍是三年前那樣的意思,能不站隊他便不願站隊,能留在地方上一日,便決不願去京都惹得一身閑事。
只是林家大小姐所在的金陵鄭家,昨日來了一封信。信上林雅只寫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謹言慎行。
林大老爺知道這便是有了風聲。金陵鄭家而來的風聲,萬萬不可小覷。
再不多久,顧氏也收到了娘家的一封信。顧三爺為顧員外代筆,最後自添了一列小字,寫曰︰一路順風。
相比于林大老爺的上火和顧氏的心神不寧,薛姨娘倒是高興得很。她可不知道京中各勢力斗得有多厲害,只知道若是林大老爺得了升遷,林家舉家去往京都,林家二姑娘林棋茹的婚事定是比在荊州城內有面的多。
等得沈老太太的信送了來,林大老爺已經接到了從京都正式下達的書文。
一並夾在沈老太太信箋中的,還有沈紹延的信。沈氏瞧了瞧,轉頭遞了給林書茹。
上頭寫了許多趣事,最後沈紹延補了句︰京都的冬日,比荊州的雪還要大。安順一見,頭又疼了。
對于沈紹延年年控訴的安順嚴重的心理陰影,林書茹笑了笑,念了給芳草听。
芳草癟癟嘴,交握著雙手道︰「等去了京都,讓他還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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