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飽飯足，蘇洋模著自己的肚子，有點吃撐了。
他抬頭看蘇耀和蘇海，發現兩人的表情還真的很相似，總擺著一副優雅而超然物外的表情，不知道是擺給誰看的。
懶得跟他們計較——蘇洋自然而然地彎著眼楮，帶著笑意對蘇耀道，「爹地，我吃飽了
蘇耀懶懶地抬起頭，好一會兒才眨了眨眼，作勢準備起身。
或許，他是真的有點吃撐了。
蘇耀感覺胃不太舒服，他很少在這個點還吃東西。抬眼看了一眼店里牆上的掛鐘。凌晨兩點，這時間真夠晚的。
蘇耀去結賬，蘇洋則和蘇海一起，站在門外看著他將零錢裝進口袋。
從他的付錢的動作來看，蘇耀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有吃有喝，要拉要撒的，可在某些人的眼中，他就是與眾不同，無人可比。
蘇海將視線一收，落在自己身側的蘇洋身上，低聲問︰「你怎麼會來？」
蘇海明明記得，下午跟蘇洋通電話的時候，這人明明說他不會來的。
蘇洋壓低了肩膀，靠向他背後的蘇海。「哥，我總不能看著爹地變成你一個人的吧？」
「他有多珍貴你應該相當清楚，我怎麼可能放任你跟他單獨相處那麼久？要是你什麼時候跟他挑開了，帶著他私奔了，那留下我一個人怎麼辦？」
蘇洋說這話的時候眼楮晶亮晶亮的，一如小時候他的眼楮一樣，純淨得一眼看得到底。
蘇海在心底嗤笑自己，蘇洋怎麼可能單純？一個能夠跟他斗得旗鼓相當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單純的人？
幸好，蘇耀並沒有將自己表白的事情告訴蘇洋，不然的話，他都不知道現在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混亂局面。
兩人的話沒能傳進蘇耀的耳朵里，他出門店門就往兩邊看，似乎是在看往哪邊回酒店。
「爹地！」蘇洋揚聲，從他那角度指出去，「酒店在背後
原來不經意間，他們吃飯已經繞了個圈。蘇耀抬步朝兄弟倆走去，有些感慨地道︰「這里比上海愜意多了。要是能在這兒住上下半輩子，似乎也是不錯的決定
蘇海眼神一閃，「我拒絕
蘇洋的否定也只是慢半拍。「我不要
蘇耀倒被兩人的反應嚇了一跳，轉瞬嘴角帶笑，「這只是個感慨，誰說要住這兒了？」
西寧雖然閑適，可當真比不了上海。上海才是適合他們生活的根基。
三人一起往酒店走，蘇洋看著蘇耀的背影，伸手攀住他的肩背，半掛著背上，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爹地生氣了？」
蘇耀壓住了蘇洋的手臂，防止他從自己背上滑下去。起初蘇耀一聲不吭，就在蘇海蘇洋都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蘇耀低沉的聲音混著冷冷夜風，吹進了兩人的耳朵里。
「曾經，我也想尋找這麼個接近天堂的地方，不會像拉薩那麼清冷，卻能夠遺世，安寧，平逸，祥和蘇洋心中似有所想，「年輕的時候跑了那麼多地方，也就青海湖那一代能夠給我這樣的感覺
蘇耀想著，那個時候的趙競和自己都還年輕，卻能夠信誓旦旦的說著，以後一定要帶老婆兒子過來這邊看看，如果可以的話，在青海湖邊搭個草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似乎也是不錯的生活。
可惜，後來兩人都在目標和生活里，漸漸遺忘了這個想法。
「一方天海一片沙，一座草棚一人家，那該是多好的生活夜色里蘇耀的眼神有些迷離，蘇海蘇洋怔怔地看著那張臉，他們似乎都沒曾想過，蘇耀心底竟然藏著這樣的想法。
一方天海一片沙，蘇海和蘇洋相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如我不能給你天下，必會為你守住我們的家。
蘇海蘇洋幾乎是同時伸手抓住了蘇耀的手，然後一左一右的摟住了蘇耀的肩膀。蘇海認真地道︰「爸，相信我們，一定會讓你實現願望
蘇耀看了兒子們一眼，臉上的迷離變作了揶揄，「是嗎？你們倆小兔崽子，不給我找麻煩就是好的了。指望你們倆養老啊，我還是自己養自己算了吧
「不行不行，哪有兒子不養爹的？」蘇洋趕緊否定他的說法，纏著蘇耀非得讓他改口。
小兔崽子變成了猴子，圍著蘇耀上躥下跳。另外一邊蘇海拽著他的手片刻不放松，父子三人就在空無一人的西寧大街上笑著鬧著。
這一瞬間，蘇耀想，或許這輩子都這麼過也是值得的。
蘇耀幾乎是精疲力竭地把自己扔上床上。年紀大了，就是這麼經不起折騰。跟年輕人一起亂蹦亂跳，耗費的體力比打一場架還多。蘇耀只有在這個時候，才不得不服老。
「爹地，我好開心蘇洋半跪在床邊，將手臂擱在上面，歪著腦袋喘著氣看著蘇耀。
蘇耀擺手，「我快累死了。你們倆小兔崽子，累得老子我一點勁兒都沒了
「我真的好久沒看到爹地笑得這麼開心了，真的蘇洋朝蘇耀的臉伸出手去，蘇耀頭一偏，避開了他的手。
「多久沒洗手了。趕緊給我起來，滾去洗澡蘇耀撐著自己在床上坐起來，抬眼看向站在床邊的蘇海。「蘇海你也洗洗澡，準備睡覺
因為逆著光，蘇耀看不清蘇海眼底的色彩，只記得這個一貫被視為另一個自己的長子，此刻臉頰泛紅，就像只可愛的大隻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蘇海留意到蘇耀盯著自己，人莫名其妙的一慌，轉過身離開蘇耀的房間。邊走邊念，「我先回房去了，爸你早點休息
直到蘇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蘇耀才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眯著眼楮跟一邊的蘇洋道。「你哥這樣慌慌亂亂，心不在焉的樣子還真可愛，終于不會像個小老頭了
「是啊蘇洋對于蘇海的表情也有些意外。「爹地不喜歡哥哥沉穩嗎？」
在蘇洋的印象中，似乎並沒有蘇耀因為老成而夸贊過蘇海。為什麼？
難道父母不都應該是喜歡這樣省心的孩子嗎？有些時候蘇洋都嫌棄自己，為何不能夠像蘇海一樣，給個肩膀讓蘇耀靠，對蘇耀說自己可以行，而不是次次都被當孩子看。
蘇洋問的這個問題，倒讓蘇耀陷入了沉思。不過，對于這個問題，蘇耀只是笑了笑，並沒有給出回答。「還不去洗澡睡覺？我們明天還有任務，趕緊去睡覺！」
瞬間，蘇洋感覺回到了小時候和蘇耀一起出去玩的感覺。那會兒也是晚上鬧騰著不睡覺，然後蘇耀就裝出一副很凶很凶的樣子，黑著臉讓他和蘇海睡覺。
可惜，先妥協的永遠都是蘇海。一溜兒就鑽進了被窩里，蘇洋一個人也撐不下去，只能乖乖去睡覺。
現在的狀況也一樣，蘇海走了，他一個人也唱不了一出戲，還是乖乖睡覺去吧。
蘇洋抓著門把，歪著頭朝蘇耀飛了個吻，「爹地，我去睡覺了
「趕緊滾！」蘇耀笑罵道，這孩子，還真粘人。
大半夜的不睡覺，還在這兒跟他滾犢子鬧騰，蘇耀是真不知道他該說倆孩子是窩心還是鬧心。
蘇耀枕著手臂，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想起了蘇洋的問題。
其實蘇海這孩子沒什麼不好的，從小到大他都沒為蘇海操什麼心。他會帶著蘇洋一起玩，會幫自己分擔，會照顧家里，會幫他緩和于父母的壓力。似乎有蘇海在，他就可以不用理會很多事情。
可這孩子到底也只有十四歲，十四歲就這般的老成……
蘇耀並不喜歡這樣。
他喜歡躺在他懷里撒嬌任性的孩子，這樣他會有作為父親的存在感。就一如蘇海向他表白時，蘇海眼中的篤定和認真讓蘇耀心驚——他太過于早熟，以至于他作為父親，壓根就沒辦法對他的心理和行為有所影響。
「其實，我只想做你們的爹地，寵你們一生一世而已蘇海在心中默念。
蘇海的愛情來得太早太突然，蘇耀其實並未在心里相信這一點。蘇海還太小，等到終有一天他離開過自己，真正懂得情愛，自然不會再纏著他不放。
後半夜，蘇耀幾乎沒睡。他看著天邊浮現魚肚白，看著破曉後的紅光漫天，進浴室灑了把水在自己臉上。
昨天的情緒不能留到今天，更加不可以影響到孩子們的心情，該忘掉的，就要忘掉。
蘇耀才出浴室，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咚咚咚，很有節奏的三下，是蘇海。
蘇耀走過去開門，門後出現的果然是蘇耀的臉。他的臉上有點黑眼圈，看起來昨晚睡得不怎麼地。
「沒睡好？」蘇耀關切的問。
蘇耀站在他面前，將手機遞過去。「我有打電話問尹雲杰，師父那邊有消息了
「哦？」
蘇耀揚眉，看來，蘇海果然是最符合他辦事脾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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