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天機老人搖搖頭,「二十年前認識你時,你聰明絕頂,卻也野心勃勃,老道知道你執念于天下不可釋懷,正為你可能會掀起天下大亂的局面而苦惱時,沒想到她出現了,她是一個奇女子,別人不敢說的話,別人不敢沖撞你的諫言,她總是聰明的提及,你的怒火到了她的眼底,不再是怒火,卻化成了種種柔情,何若欽的出現讓你暫時的忘記了王位,忘記了你的野心,你甚至想過歸隱……」
「別說了,別說了!」琉玥突然抱頭蜷縮成一團。♀
「唉——可惜世事無常,天妒紅顏,她死後,你便尋思如何報仇,如何得天下,完成你未完成的事業……天下合久則分,分久則合,分分合合,又豈是你我能掌控的。」
「若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嗎?」他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遠處走去,雙眼沒有聚焦,漫無目的地行走。
從那天以後,再沒有人見過殷國的琉玥王爺,听說他瘋了,因為他逼死了自己的兒子和「他」最愛的女子。
江湖上也再沒有出現過「閃靈」,倒是多了對武功高強的「夫妻雙俠」,形跡縹緲,據說,那相公整天板著一張俊臉,就是比寒冬里的冰霜還要冷上幾分,而那個妻子則是鬼精靈得很,專以作弄惡人為樂,那妻子名字好像叫「喜兒」……
襄國妍貴妃——襄國唯一繼承人的生母,在听聞錦繡尚頤已殞後,便朝著國君殞沒的方向懸梁自盡了,元和46年4月的某晚,襄國大將軍範起捷率領一干部眾將襄國國君錦繡尚頤的遺孤帶出宮,從此後便杳無音訊。
自從那場駭人听聞的戰事之後,殷國國君景颯琉玉便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幾年後,有人說曾在東邊的寒山寺里看到過他,他已出家為僧,但是也有人說,曾在深山中見過他,他神色黯然地獨自一人吹笛……
元和47年正月,昭國龍昶亦以仁義之師舉兵,一統天下,國號「憐」,勤政勉,減賦稅,打貪官,四海之內皆平,百姓傳曰,「國之所以為「憐」,乃憐民聖君」,但是只有他心里清楚,為什麼會專注一個「憐」字,她僅留給他的那條銀色絲帶在手中飄揚……
(一年後慶都)在一聲聲爆竹聲中終于迎來了久違的新年,大街小巷,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開懷的笑容,這天下統一,四海升平,百姓也是安居樂業,「阿……過年咯,過年咯……」一群小孩簇擁著一個稍大一點的孩子王往這邊跑來。
「哎喲——對不起……」突然那孩子王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四個人,他站起身,撫撫額頭,清澈的雙眼卻好奇的往眼前那個帶著黑色羅紗斗笠的人望去。
「沒事。」一聲慵懶的聲音自羅紗斗笠內傳來,孩子王不禁一怔,呆呆地凝視著那三男一女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目光隨著那黑色斗笠而游動,直到看到他們消失在街道的人群中。
「小星,怎麼回事?」身旁的另一個小孩推推他。
「那些人……好眼熟啊……」孩子王若有所思道。
「你認識他們?」
孩子王仔細想了想,最終無解地搖搖頭,隨即拉起身邊的伙伴,興高彩烈道,「走吧,干娘還在等著我們回去吃飯呢。」
與頭戴黑色斗笠的男子並行的女子回過頭望了眼那小孩,一臉失望,「星銳,真的不記得我們了?!」
頭戴黑色斗笠的男子微微一笑,那斗笠下絕美的容顏不知道要讓多少女子傾心,他一手拉過那女子的手,將她小心擁進懷里,「你看到了,我已經用天尊魔音替他抹掉了閃靈的記憶,如今他只是一個普通小男孩,過著平凡的生活,不會有殺戮,也不會受到傷害,這你還不放心嗎?」沒錯,那頭戴黑色斗笠的男子正是前幾個月前「死于」那場動人心魄的戰役的殷國攝政王琉情。
「可是……我,我舍不得他……」昔顏嘟起小嘴,手指纏繞著琉情的衣角玩弄起來。
他輕抬起她尖尖的下巴,戲謔的眼神望進她的,那溫柔又狡黠的聲音撥弄著她的心弦,「顏兒,在你的夫君面前想另一個男人,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夫……夫君?誰,誰要嫁給你啊,琉情,你就臭美吧——」昔顏的小臉上馬上暈出一圈好看的紅暈,嬌嗔著推開他那緊握在她腰間不安分的手,翩然抽身離開他的懷抱,來到一同行路的白衣男子面前。
「顏兒,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啊,當初是誰被我救醒之後,抱著某人的「尸體」痛哭流涕,吵著說什麼「生死同穴」來著?我好象還不至于痴呆到幻听吧……」一代鬼手神醫說出的話,江湖上的人可是信任得很呢。
「我我那是……你們耍詐,我怎麼知道這是你們之前就算計好的,你——你竟然不告訴我你在我身上下了藥,害我還以為自己真的快要死了;還有你——你更過分哎,我是你親佷女哎,你竟然幫著外人欺負自己的親佷女!哼……都是些小人,我不理你們了!」一手指著琉情,一會又指向她那親舅舅——何家唯一的幸存者,何若欽最小的弟弟展洛羽,現在似乎叫何洛羽更為恰當些。
她也是在事後才知道的,何家當年被滅門,這小舅舅當時還小,被當時的鬼手婆婆所救,才幸免于難,這些年,他一直尋思著報仇,在錦繡尚頤的軍隊中下藥,誣陷琉情,向龍昶亦提供慕遂衣,琉情和昔顏的糾纏,讓他好好利用慕遂衣這顆棋子,對他來說,這天下越亂越好,他的報仇本沒有休止,直到撫養他十余年的師傅——鬼手婆婆死在他的面前,他才幡然悔悟,鬼手婆婆便是當年錦繡尚頤的姑姑——錦繡慶玨的妹妹,她不喜宮中生活,喜歡隱名行走在江湖上,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當年風及一時的少年才俊景颯琉玥,便一見傾心,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意,景颯琉玥的一顆心全牽系在何若欽身上,于是她選擇了逃避歸隱山林,潛心學醫。直到有一天,她接到皇兄錦繡慶玨的書信回宮,在襄國的皇宮內,她竟然見到了何若欽,景颯琉玥的妻子!此時的她氣息微弱,可仍然掩飾不了她苦苦掙扎的意念,她是難產,小孩和大人只能保一方,她選擇保住小孩,因為她說她對不起錦繡慶玨,這輩子辜負他了,但是只要她還活著一天,她仍然忘不了琉玥。她希望她死後,這個孩子能帶給他希望……展洛羽即便計劃再周全,又怎麼可能瞞得了從小撫養他,視他為親子的鬼手婆婆,但是即便她發現了他的計劃,她還是沒有阻止他,而是勸他懸崖勒馬,切莫讓仇恨沖昏了頭腦,迷失了心智,更何況,當年斬殺何家滿門的龍無塵已死,若是這天下還要有一個人對何若欽的死負責,那麼就由她來為當年沒有能救下何若欽的性命負責吧,她在他面前服下了無藥可解的劇毒……
他為了報仇,卻逼死了撫養他十幾年的師傅,究竟值或不值,他也迷茫了……就在這時,雅字輩秀雅瑤喜兒找到了自己,雖然同為雅字輩閃靈,但是他的身份非常之隱秘,除了琉情本人,還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而她的到來無疑是在告訴自己——琉情需要他。果然,琉情讓他即刻出發,趕往四國邊界地帶的斷崖下救人,在崖底他見到了傷勢極為嚴重的軒轅玄御和憐傾,在雪影跳崖後,琉情曾大肆的主持過葬禮,但是他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但又說不清楚哪里不對勁,直到他在崖底見到憐傾和軒轅玄御,他才明白——這不對勁的地方是︰琉情如此偏私的人,在得知閃靈雪影跳崖的消息,竟然只是非常之悲傷,大肆安排葬禮,而非派人去崖下尋找「尸體」這是否詭異了些……除非他一開始就知道憐傾和軒轅不會死!
為什麼從萬丈懸崖跳下,卻沒有死,這個結果恐怕還得歸功于當年琉玥王爺的沖冠一怒為紅顏,當年琉玥王爺以為何若欽被逼跳崖而亡,在殺光所有山賊的同時,還命人將崖下搜了個遍,沒有得到意想中的尸體,氣憤之下,命人將崖下的山木全部砍伐,在崖下挖出一池湖水,讓無辜跳崖的人不會重蹈覆轍……沒想到,二十年後卻意料外的救了何若欽的女兒……
展洛羽看了眼身旁的琉情,他是何等聰明的人啊,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及自己利用雅字輩閃靈的身分一再接近他的目的,卻故意裝作不知道,這男人實在是個妖孽,得罪不起!不過幸好,這男人還不是沒有弱點,比如說某人——而這個某人又恰恰是他的親佷女,哈哈,這樣,論輩分,「他」還是他的小舅子,終于熬出頭,可以利用這個身份欺負那個妖孽了,何樂而不去為……
有著同一想法的,恐怕還不止他一個,瞧,這不還有一個——「哎喲,是誰欺負我家寶貝徒兒了,告訴師傅,師傅替你教訓他!」說話的正是雲中飛,自從發現琉情和寧昔顏的這層微妙關系後,更加堅定了他收神偷門未來掌門的決心,一年來,死纏爛打地跟著昔顏,終于收下了昔顏這個寶貝徒弟,最主要是,以後,每次琉情見到他,還得喚他一聲「師傅」!瞧他那一臉不情願,但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真是大快人心,以解長期受他壓榨之氣,痛快!
一個是整天笑意殷殷的佔盡她便宜,恨不得吃進肚里抹干淨,另兩個呢,絕對是幫凶,就差沒把下點什麼「極品海棠」的「好藥」助他一臂之力了!生米煮成熟飯了就好……
她轉眼掃了三人一眼,展洛羽和雲中飛又在不懷好意的瞧著兩人笑了,「徒兒,為師可是老了,還想喝你的喜酒呢……」,「是啊是啊,你說你都年紀不小了,還得讓小舅舅替你操心,你與心何忍啊顏兒?」,瞧這一唱一和的,氣得她直跺腳,揪著琉情的衣角便凶起來,「你跟他們說什麼了?」
「?」一副很無辜的表情。
「沒說?!」表示懷疑。
「顏兒讓我說什麼?我既沒有告訴他們,你親口跟我說你喜歡我的事,也沒有告訴他們我喜歡你的事,你還要我說什麼?」
此話一出,某些人陰險的嘴臉顯露,相視一笑。
「琉情你這個混蛋,誰讓你說這些了,你是故意的,哼……」追著捶打了過去,卻被他反手拉進懷里,輕聲道,「憐兒都已經答應嫁給軒轅了,那差不多也該輪到我們了,老頑童可是非說等著我回幽幽谷,我們師兄弟三人一同辦婚事呢,要不是當初我答應他給他找個好徒媳,他也不會答應演最後一場感人肺腑的戲啊(要知道被人神化的天機老人都說琉情已死,還有誰會挑戰這話的真實性。)再說我是不著急,也可以慢慢等你點頭,但是,軒轅和逞可等不等的及我就不知道了……」貌似很無辜的樣子。
「哼……」明明對自己說嚴肅一點,可是心里卻升起甜甜的笑意,最後將頭埋進了他的懷里,順勢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琉情,你為什麼會喜歡上我呢?」她低低地問,喃喃自語,「你那麼聰明,又那麼好看,而且如果沒有我,也許,你就是這天下的主人,到時候後宮佳麗三千,還有……」
下一刻,她低低的聲音變成了嬌喘的吐息聲,他輕柔的吸吮著她小巧的紅潤,阻止了她的胡思亂想,紫衣籠著她,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現在嬌媚的樣子。
另外兩人尷尬地撇過頭去,裝模作樣地四處觀望觀望,注意力突然被對面茶樓的說書人熱情高昂敘說的一件趣事所吸引︰「據說阿,這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憐」國的賢丞相鄭容蘭竟然憑空消失了,而皇上似乎也默契的很,也沒有追究,這難道不是很奇怪嗎?身邊的大臣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而皇上還不聞不問,什麼原因呢?听宮里某個端茶的小太監路過上書房時听到,這樣一句話,似乎能揭開謎底——當時皇上幽幽的說了句,「罷了罷了,既然你們倆情相悅,朕又豈是世俗之人,拘泥于男女之情,或是男子之情,陸胥為人朕是知道的,朕答應你,放你走!」
琉情和懷里的人相視一笑,似乎身邊的人的速度都要比自己快啊,不甘落後,突然,他伸手將她抱起,輕笑道,「走吧,我的傻瓜,讓師傅,軒轅憐兒,逞可綠意那麼多人等我們可不太好噢,我們得加快進程了……」
清風吹拂著,這擾人的姿色……
一
香吾國境內,滔滔奔流的洗夢江環著綠浪般連綿起伏的天逸山。山腳下江水邊的籠香村,那片小小的桃樹林里,茅頂泥牆的房屋就是羅停雲和她娘的家,桃花如雪如霞,空氣中甜香醉人。羅停雲和娘相依為命,過著平靜的日子。娘有四十出頭,可還是美的象桃花,平時不愛多話,潭水般幽深的雙眸,見到女兒時會流露真心的歡喜。只是臉上從來看不出什麼比表情。她是這村里的大夫呢。
羅停雲將二十的如花年華,每天都那麼忙碌。她得劃著小船下江打魚撈蝦,還得種菜,打柴和養花,尤其房前屋後的桃樹更得精心侍弄,每年桃子掛果就是她最忙最開心的時候。羅停雲忙起來清風般輕盈,臉上總是開滿桃花一樣燦爛的微笑。窗根下有她的一小塊花田,種的全是旱地蓮,開在窗子下就是一幅美麗的畫。娘說她︰「大路邊常見的草花種它干甚?」羅停雲笑︰「娘啊,給點陽光給點水就能活,開的花還好看呢。」娘听了一笑也就不再說啥。
這天,羅停雲又下江打漁。每次她打的都不多夠吃就行,而且殺魚是娘的事。有條輕快精致的畫舫從小船邊飛一樣駛過,濺起的水花潑了羅停雲一身。船上的笑聲刺耳的傳來。羅停雲狠狠瞪了一眼,繼續下網撈魚。船上有個甜潤的聲音說︰「看,漁家女子年紀輕輕在水上討生活,風來雨去的,多不容易。」就有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考究的衣袍站到船頭伸手扔過來一塊物事,落到小船船板上「當」的一聲響,原來是塊金子。那男子得意洋洋的說「拿去過日子吧。」羅停雲隨手撿起一揚,朗聲說「不用了,謝啦。」金子又落在畫舫里。頓時畫舫里一片寂靜。又有個人站出來俯看羅停雲,那目光就像兩團滾燙的火。羅停雲可沒有看到,反而蕩起槳飛快的離去。羅停雲劃船是個好手。上了岸背起魚簍,先去了村頭的孤老頭齊伯家,打了招呼放下幾條大魚,才背著魚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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