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雙眼,蒼白的面容。床上的睡美人仿佛放開了人世間的所有愛恨情仇,淒離而華美,終于放逐了這個浮華的世間,只在自己的世界獨自沉淪。
楚言郗坐在床邊,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冰涼,仿佛任憑他怎麼握著呵護著都暖不了。他曾發誓再不讓她受到傷害,卻又再一次讓她受傷至此。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龐,指尖溫柔地踫觸,最後停留在她毫無血色的嘴唇上。那麼慘淡的顏色,讓他心悸,讓他心疼,讓他痛不欲生。
「小雨……」想說對不起,卻如此蒼白無力。為何越是想保護,卻偏偏越是讓她受到傷害?他開始懷疑,強留她在身邊,究竟是對是錯?可是,要放開她,卻又談何容易。苦笑。其實,他一直都是自私的。說什麼保護說什麼呵護,其實只是為了滿足他自己的私心。他苦笑著低頭,輕輕的吻在她唇邊流連,沒有絲毫**的貪婪,只是柔盡生命的守護和愛憐。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千山萬水,咫尺天涯。他的伊人,早已停駐在心間,是心頭永遠也無法抹去的那一顆朱砂淚,是跟隨著他的心跳而存在的存在。
「皇上……」
身後響起輕輕的呼喚聲。他收斂心神,明白此刻無法放縱自己沉溺,轉頭對著眼前的人,卻還是沒有放開緊握的手。
「如何?文麒和雅兒有下落了嗎?」
「……還沒有柳煦長嘆一聲,眉間緊蹙。
楚言郗默然。
此次的事端著實詭異,讓人無法用常理來推斷。按理說他們抓了雅兒是為了誘他現身,可他如約而至,這些人偏偏不求他的命亦不求他的財,而且懵懂得似乎並不知曉他真正的身份,只是布了一個莫名的局玩了一個所謂的「游戲」,然後攻擊的目標也似乎並不是他,反而後來大批真正的殺手是隨著楚文麒和卓雅而去的,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而在他們輕易制服了山寨里的那些人正準備加以調查背後的事實真相時,這些人竟然中了邪一般,瞬間同時中毒身亡,無一活口。而一開始同時現身的蒙面青衣少女也早已失了蹤影,沒有留下任何蹤跡。至此,線索被切斷。就算他們事後在整個寨子進行清算搜索,也只是知曉這些人只是楚昭境內的普通流匪,素來沒有什麼隱藏的勢力和特別之處,完全無法來推斷他們如此行事究竟意欲為何,背後又是隱藏著何種玄機……
「……繼續全力搜索如今,他們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尋找失蹤的楚文麒和卓雅。他相信他們兩人並未落入那些不知名的敵人手中,不然,此刻不會如此風平浪靜。他也只能相信文麒,相信有他在,雅兒和他一定都平安無事。
柳煦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唉,如今是怎生一團亂的境地啊……只盼,那兩個冤家聚在一起氣場強大一點,強大到連閻王都不敢收他們……——
溪水泠泠,鳥鳴悠悠。朦朧山色間,浮起淡淡霧靄,仿佛如墜雲間,帶著夢幻的色彩,空靈而出塵。
也許是被周遭的聲響驚動,也許是被晨曦霧氣的涼意驚醒,她從迷蒙混沌之中幽幽睜開雙眼,一時間有些不確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仿佛迷茫的仙子誤落塵間,懵懂無知地眨著初生的眼眸,似乎找不到視線的焦距。渾身上下似乎酸痛不已,身下卻似乎傳來淡淡的體溫……
「楚文麒!」見到身下之人,她倏然醒悟,立刻眸底清明。腦中驀然閃過清晰的片段——斷崖處,執手間,他護著她,羽落般而墜……
「楚文麒!你怎麼樣?你醒醒啊,不要嚇我!」她緊張地搖晃著仍昏迷不醒的人,呼喚聲中夾雜著一絲哭音。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她卻幾乎無礙,可以想見他是如何用盡全力用盡生命在護著她,有著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傷害的決心。可是,如果只剩下她一個人,那麼……
「楚文麒,你醒來啊!」是慌亂,是恐懼,是不舍,是在意,她終于忍受不住,伏在他身上大哭起來。
無措的哭泣中,似乎有什麼搭上她抖動的肩膀。她立刻抬頭,終于見到一直呼喚的人努力睜開了雙眼,有些虛弱地笑著,右手以一種環繞保護的姿態搭在她身上……
「楚文麒,你終于醒了!」這一刻,她原本黑暗的世界燃起神聖的光明,將她從絕望無助的深淵拉回。她緊張地湊近他的臉,查看他的神色他的反應,「你還好嗎?傷到了哪里?」
「沒……沒事……」努力扯出依舊雲淡風輕的笑容,背後的傷口卻讓他不禁冷汗涔涔。英雄救美的代價啊……不過,為了眼前的人,就算要他的性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雙手奉上!望著眼前人梨花帶雨的淚眼婆娑,他頓時忘了身體的疼痛,只覺得心痛不已,「不要哭……」
努力想起身,卻有些力不從心。卓雅急忙扶著他坐起身來,手一踫到他的後背,立刻感到一陣濕意。張開手掌放到眼前,殷紅的血色,刺痛她的雙眼。
「你……你受了好重的傷!是不是很痛?」還未收住的淚水再一次決堤,她慌亂無主地沒了分寸。
「只是有點擦傷……不礙事……」雖然傷口真的很痛,雖然渾身的確酸痛無力,但自己細細感受下,確實覺得並無大礙,只是一時間有些緩不過神來,有些虛弱而已。看己真是禍害遺千年啊……一路墜下,一直將身前的人牢牢護在懷中,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以命相抵,卻還能睜眼看世間,看著眼前的人……等回去了,他一定要去廟里好好拜拜感謝上蒼!
「可是,好多血……」卓雅還是心悸。
「看著嚇人罷了,沒事的輕呼一口氣,有些稍稍緩神,他的動作還不是很流暢,在袖內尋找一番,翻出一瓶藥膏,立刻咧嘴而笑,「運氣不錯,金瘡藥還在……」他把藥膏遞給卓雅,故作輕松道,「小猴子,要麻煩你幫我上藥了……」
「哦……」此時此景,卓雅也顧不上楚文麒對她的稱呼,拿著藥膏,幫著他將身上可以跟丐幫媲美的衣服慢慢月兌下。衣服的碎絮有些已和傷口粘在一起,即使卓雅小心翼翼地不想弄痛他,即使楚文麒絲毫沒有表現出痛苦的神色,她還是可以想象那是怎樣的一種刺痛,不由蹙緊了眉峰,帶著泫然的神情。
一時之間,兩人都無語。一個盡心盡力幫忙處理著傷口,一個趁機調養氣息好讓自己恢復元氣。只是心如明鏡間,感受著卓雅微涼的指尖流連在背後的傷口,一貫花間游戲的楚文麒還是忍不住心中悸動起來,這樣的悸動甚至蓋過了傷口的疼痛,真是世間難得的止痛神藥啊……
「唉……」楚文麒不禁嘆息出聲,感嘆著自己這輩子是真的載在這個小猴子手里了。
「怎麼了?弄痛你了嗎?」敏感地捕捉到他的反應,卓雅緊張地追問。
「咳,沒有……」傷口差不多都處理完了,楚文麒光著上身,也不可能再把那件爛成碎條的衣服再穿回去,有些尷尬地模了模鼻子,故作鎮定地轉身對著卓雅。
「可是我看著都好痛……」卓雅吸了吸鼻子,眼角噙著淚花,無法對他千瘡百孔的傷口無動于衷。
「好啦,都說了沒事了楚文麒心疼地模了模她的頭頂,故作輕松地調侃道,「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樣子一點都不好看了!」
「……你不是一直都說我本來就不好看嗎?」听著他慣有的玩笑語氣,不禁緩和了她緊張的神經。她噘著嘴,無辜地望著他。
「……吵架時候的氣話怎麼能當真呢!」突然能這麼心平氣和地與她說話,沒有了往日的劍拔弩張互相攻擊,楚文麒竟然也有那麼一點不自在了,「你不也老是罵我笨蛋,難道真的認為我是笨蛋嗎?」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尤其看到卓雅特別認真特別無辜的眼神,答案分明就是肯定的……楚文麒不由嘴角抽搐,眼角抽筋……
「呃……好了,我們想辦法快點回去吧,不然皇上還有你爹會很擔心的咳嗽一聲,楚文麒立刻轉移話題,同時起身張望四周的情況。
「不知道曲姐姐怎麼樣了……」卓雅突然喃喃自語。
「你還有空擔心別人?」楚文麒有些為她抱不平地冷哼一聲,「她有暗衛護著,肯定不會有事
「可是,郗哥哥會擔心……」她仿佛又見到了當時楚言郗心痛難耐的眼神,不禁也為他揪心起來。
「皇上最擔心的還是你啊感覺到她有些低靡的情緒,雖然自己心里五味陳雜,他還是忍不住出口安慰,「你看,在那麼千鈞一發的時候,皇上選擇救的人是你啊!」
「不是的……」卓雅突然抬頭而望,純淨的眼神直入他的眼底,那眼神仿佛一夜長大的成熟,看透了塵世間所有的愛嗔痴怨,讓楚文麒不禁動容愕然,「我知道的,郗哥哥最想救的人,最在乎的人,是曲姐姐
「傻瓜,別胡思亂想……」
「楚文麒!」她突然打斷了他,純真地望著他,「很多事情,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有些事情,我卻是明白的……」仿佛在考慮如何措辭,她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郗哥哥對我好,但是也明白,他對我的好,是因為我爹娘。他對我更多的是愧疚,所以才一直縱容著我……直到曲姐姐出現,我看到他看著曲姐姐的眼神,才明白,愧疚和在意,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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