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偏郊,卻也生機勃勃。熱鬧的集市,似乎比以前電視上看到的場景還要活躍。反正無聊,那位麻煩跟著來頭卻不小的公子又給足了她銀兩,她沒道理就這麼窩在客棧睡大頭覺。既來之則安之,她決定,不管前路如何,走到哪里過到哪里才是正確的人生態度!
來到一家酒樓,她直接上了二樓。想找個臨窗的座位,卻發現客堂滿座等不到她做選擇,于是便在一邊選了個空位坐下。隨便點了幾個小菜,支著頭隨意四處張望,她發現這里的客人似乎都錦衣華服,看來這個酒樓也算是高檔消費地了。
「姑娘,菜來了小二一邊上菜一邊偷偷打量著她。這位姑娘,穿著簡單,裝扮簡單,神情簡單,可偏偏,姿容過人,讓人看著就覺得舒服。抿嘴一笑,小二覺得一定是自己人品上好才能讓他見到這樣漂亮的姑娘,帶著羞澀的笑容不舍地離去。
雖然……那個小二的神情有些古怪,古怪到令她有著發毛的感覺,曲洛水還是決定忽略他,自己該干嘛干嘛。隨意夾著菜品嘗,嗯,味道真是不錯,只靠幾個包子撐到現在的她滿足地吃喝起來。
似乎有些小喧鬧,身後那桌換了人,三位年紀不過二十的男子朗笑著坐下,似乎是常客,朝小二招呼一聲,小二便馬上機靈地來回張羅了。
「還沒有恭喜孟兄雙喜臨門,這頓就由我來做東,大家痛快喝上幾杯!」其中一位青衣男子笑著說道。青衣羅緞,語氣張揚,一看便是非富即貴。
「秦少爺如此慷慨,倒叫孟某和陸某慚愧了孟姓男子拱手應和著,語氣中盡是諂媚。
「孟兄,那柳家姐妹一如牡丹一如芙蓉,是我們平安鎮出名的美女,如今叫孟兄雙雙娶進門,真是羨煞旁人啊一旁的陸姓男子開口,盡是紈褲子弟的性情。
「哎,那是我的兩位夫人自幼感情深厚,誰也離不開誰。我與大小姐有婚約在先,二小姐願隨大姐一同出閣,才讓我有了這個福氣孟姓男子得意笑言,這齊人之福,他甘之如飴。
「我說啊,孟兄快趕上我們殷帝了!」秦姓男子突然想到什麼,說完,竟哈哈大笑起來。
「秦少爺這話可不能亂講!」孟姓男子有些尷尬有些惶恐,「山間小民,怎敢與天子相提並論,叫人听去了可不好
「怕什麼!」秦姓男子倒是根本不以為意,「莫說是山高皇帝遠,我說的也是實話啊。晴儀皇後與昕妃也是一父同出,一母同生的姐妹……不過孟兄比我們殷帝有福多啦,兩位美人可都是陪在身側,可憐晴儀皇後二十都未滿便在前年香銷玉殞了……」
「呵呵……」孟姓男子與陸姓男子似有顧慮,不敢應和,又不敢不應,唯有相視而笑,神色尷尬。
「听我舅舅說啊,這昕妃容貌品性都是世間少有,簡直就是天上仙子下凡風花雪月,美人美酒,總是這些紈褲子弟最大的消遣,秦姓男子來了興趣,竟然開始八卦殷桑國主,「不過要說到天姿國色,那還是晴儀皇後更加華世無雙,真個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只可惜紅顏薄命……哎喲!」話未完,秦姓男子突然痛呼起來。
曲洛水只覺得恍然間身邊有什麼東西緊貼著她倏然而過,接著便听聞身後男子的呼聲,回頭,秦姓男子一手捂著額頭,另一手抓著那支剛剛飛射到他額頭的筷子,正惡狠狠地盯著窗邊一角。再轉過頭,臨窗一位身穿寶藍色長衫的男子正把玩著手中剩下的一支筷子……
其實他知道,如今出門在外,盡量不要惹事生非。所以,在那桌的三人剛提及殷帝的時候,他也只是默然。只是,後來听到晴兒和昕兒的名字從那樣的紈褲子弟嘴下輕易吐出,似乎會有更多不堪的言論會繼續,他實在忍不住,手中的筷子倏地飛出,成功地讓說話的人閉了嘴。優雅地為自己斟一杯酒,他若無其事地繼續飲酒吃菜,偶爾望向窗外,看底下人來人往的人流,絲毫不去理會那怒視的目光。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那無視的態度更惹怒了秦姓男子,他怒吼一聲上前一步,偽裝的風度全然拋棄,自尊自負讓他受不了這樣的對待,怒起處根本不理會周遭,出手便把一旁的桌子掀翻,砸碎一地杯盤菜肴。
拿著筷子的手僵在半空,曲洛水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她好好地本分吃飯也能搞到桌翻菜倒。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麼最近總是莫名其妙遇到這種無妄之災?!身旁,那秦姓男子掀了桌壯了氣勢,不可一世地瞪著臨窗的男子。窗邊,那男子依舊悠然自得地閑坐,舉手投足之間高華無比。
整個酒樓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都驚愕于這突來的變故,屏息而觀事態的發展。而一旁的掌櫃更是臉色發白腿腳發顫,暗呼著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倒了什麼霉竟然在自己的地方惹火了這位秦姓男子。要知道,這位秦少爺名秦坤,乃是平安鎮秦鎮長的獨子,他母親的娘家在殷桑朝中更是有著靠山,所以平日里,囂張跋扈慣了,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鎮民們雖對秦少爺的所作所為有所怨言,但念在其父為人廉潔公正為平安鎮盡心盡力,也就忍氣吞聲能讓則讓了。所以,今日竟有人如此大膽到公然對秦少爺出手,除了驚愕,更驚恐于那未知的後果。
「……你話太多了寶藍色長衫的男子——殷非寒——淡淡開口,微皺下眉地掃視著滿地狼藉,目光中有著些許的愧疚。飄逸如仙的身姿,淡雅高潔的神態,是一個讓人一望便難以忘卻的人。
一句話,頓時讓沉默中的人們都回了神。意識到劍拔弩張的氣勢,更不想卷入這是非糾紛之中,眾人突然默契一致地紛紛跑向樓梯。人群的騷動也讓曲洛水意識到什麼,為免麻煩,她也小心地隨著人流向樓梯走去,誰知人群中不知被誰推了一下,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向前僕地倒去……
完了!
閉上眼準備和地面做最直接的親密接觸,卻意外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早在秦坤掀桌的時候,殷非寒便留意到了那個被無辜牽連的少女。面對突來的事態,她也只是平靜地坐在那里,似乎歪著頭思考著什麼,有些無奈有些自嘲,讓他好奇。所以,在人群的推擠中,發現她快跌倒,他立刻在第一時間便移動身形,上前接住了那道身影。
抬頭,明眸望進那接住她的男子眼底,還來不及道謝,曲洛水便覺得自己被護到一邊,隨後是一陣嘩啦的聲響,男子伸出左手,擋住了秦坤朝他砸來的椅子。椅子斷成碎片,讓曲洛水心驚。唔……一定很痛吧?如果是砸到自己身上……
甩甩手,殷非寒神色不動,放開了懷中的人,寒冰似的眼神飄向秦坤,艷陽的天,竟也讓秦坤感到凍入骨髓,一時無法移動。
「你……你自找的!」張揚慣了,雖覺氣勢上落了下風,秦坤心下不甘,語氣還是一貫的囂張,卻發現自己的話語竟然如此底氣不足。
「真是亂七八糟……」殷非寒低頭輕笑。其實,他真的不想惹出事端。只是,他可以不在意秦坤的冒犯,卻還是小氣到在意他方才談論晴兒時的神色語氣。迅速出手疾點他周身幾處穴道,在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之前,秦坤已一頭栽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秦少爺!」與他同來的孟陸二人似乎剛剛回神,急忙奔上前來扶他。其實,他們也很想跟其他人一樣都跑開啊,只是如果一走了之,後果實在不堪設想,才硬著頭皮一直留在原地。
「豈有此理!」罵罵咧咧地起身,酸麻的身體讓秦坤意識到自己不單單是摔了一交那麼簡單,臉色發青地瞪著殷非寒。
「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殷非寒淡淡地說,「記得以後謹言慎行
「去你媽的!」秦坤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想平日里一呼百應,誰不奉承他諂媚他巴結他?如今卻讓人又摔又打的,這口氣怎麼咽得下?「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等著!敢得罪我,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這位公子,看來你的教訓根本就不夠啊
清冽的聲音自身旁傳來,殷非寒回頭,說話的正是身旁這位少女。淡然的神色,清麗絕倫,目光中似乎轉動著狡黠的流光……很熟悉的……流光……
「那依姑娘看,應該怎麼做?」他的語氣意外溫柔,目光沉溺著寵溺,笑容溫馨。
曲洛水不是多事的人,頂多只是無聊的人。所以,既然事情與她無關,她本該就在一邊做看客就好。只是,莫名其妙卷進亂七八糟的事件里,還險些受皮肉之苦……只靠幾個包子撐到現在的肚子還沒來得及吃上幾口熱的,正餓得抗議。肚子餓了,她心情也不好了,正巧此時始作俑者還大放厥詞眼高于頂,實在讓她突然來了性子,不吐不快了。
「這位秦少爺腦子不太好,你跟他講人話他怎麼听得懂呢?」她一臉純善無害的神情,就連秦坤看了,也一時忘了她是在嘲諷自己,「所以啊,你的教訓不管用,要換一種方式
「……你說誰腦子不好?!」半晌,秦坤似乎突然反應過來,跳著腳叫了起來。被人罵讓他冒火,被這樣的美人罵更讓他自尊受挫,他的臉色由青轉紅,氣悶于心。
「不然,哪個腦子好的人會不知道自己是誰,反而追問別人?」曲洛水對著殷非寒訴說,神色依舊無辜單純,根本沒有理會秦坤的暴跳。
「嗯……那要換哪一種方式呢?」殷非寒也配合著應對,手支下巴作若有所思狀。
「這個麼……」眼神掃視四周,曲洛水留意到櫃台上的筆墨,頓時計上心頭,跑去一邊書寫起來。片刻,帶著一張上書「我是豬」的紙張來到秦坤面前,「秦少爺,你身前掛上這張字條去街上轉幾圈,大家就都知道你是誰了,你自己也不用擔心會忘記自己是誰了她的神色認真誠懇,秦坤都快以為她真的在為自己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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