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尚書不必如此,皇上說了,他日新帝即位,輔國良臣是不能沒有史貽直的,想必日後,史尚書入值軍機是一定的,而且眼前就有一件好事可讓史尚書早登相位」,張廷玉說完就瞧了瞧一旁的史貽直。
「請張相明示」,史貽直忙拱手回道。
「史大人是知道的,如今三阿哥進了宗人府,五阿哥乖戾異常,日漸失寵,獨四阿哥兼管戶部,皇上千秋之後,這天下是誰的就可想而知了」
「而兩江總督尹繼善又是四阿哥的第一等心月復大臣,你若還他清白,想必四阿哥是記得你的,到時候入閣拜相,一門顯貴是自然而然的,倘若為一兩淮巡鹽使的官帽而鋌而走險,只怕到時候連尚書都沒得做了」
等張廷玉說完之後,史貽直才起身行禮道︰「張相所言真是醍醐灌頂啊,下官謹記
史貽直一出來就長舒了一口氣︰「不過是兩朝老臣啊!我還得多學學
「入閣拜相,多麼遙遠的一個夢想,如今就快達到了」,史貽直掀開轎簾再看了看張府想道。
兩淮巡鹽使雖是從三品的副部級職務卻掌管著全國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稅銀,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肥水衙門。
做著兩淮巡鹽使的是史貽直弟弟史瑞本是受周學健的委托進京請史貽直在京里替他周旋的但等了一上午卻不見史貽直的人影。
「哥,你終于回來了」,史瑞一見史貽直下轎就忙跑過來扶他下來。
史貽直神色很是嚴肅,一言不答。待進屋後才開口問道︰「老二,你當著好好的鹽運使,怎麼又進京了
「是這樣的,哥,我听說您病了所以就特地帶了些人參來看看你另外還想請哥哥您幫幫漕運總督周大人」,史瑞細聲細語地說道。
「老二,你老實告訴我,這個周學健是不是真的做了對不起老百姓的事」,史貽直說完就盯著他。
史瑞忙湊過來低聲說道︰「哥,這事情我只給你一個人說,你可別透露出去
史貽直听史瑞說完後,立刻就變得大怒︰「混賬東西,你好歹也是兩榜進士,居然跟這種人狼狽為奸,吸取民脂民膏,我們史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哥,你別生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在外地當官的難處,每一年要是沒有個十萬八萬的銀子去打點京里的王公大臣和兩江的上司,我這個鹽運使能當得踏實嗎」,史瑞忙解釋道。
「另外,這是周大人孝敬給你的二十萬銀票,除去孝敬你外還要請你在皇上面前說說他的好」,史瑞剛一拿出銀票就被史貽直給奪來摔在了地上。
「老二,你看看這密旨,你就知道你這銀子你該不該帶!」史貽直將懷中的黃絹丟給他後就甩袖走了出去。
史瑞攤開一看,立馬嚇得不輕,心道︰「媽呀,看來總督大人猜錯了,皇上居然派人來查了,幸好欽差是自家哥哥,要不然自己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哥,哥!」史瑞立即追了前去,跪在了史貽直的面前︰「哥,你得救我呀!」
「慌什麼!快起來!事情還沒到掉腦袋的時候」,史貽直把他扶了起來說道。
「怎麼能不慌呢,哥,這事一旦暴露了,你弟弟我恐怕就不只是掉腦袋了」,史瑞側過頭去有些沮喪地說道。
「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分寸」,史貽直說後就躺在了軟枕上眯著眼晴嘆起了氣。
史瑞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地回到了揚州,還沒歇一天就立馬趕去了淮安,將消息告訴給了周學健,周學健對史瑞很是感激,痛哭流涕地訴了一夜的衷腸。
沒幾日,承蒙漕運總督周學健保舉,史貽直的長子史奕就由長治縣令升任為蘭州知府,在周學健的重金賄賂之下,史瑞也擢升為福建按察使。
兄弟兒子都升官雖是好消息但在此時史貽直的耳中听起來卻是壞消息,他不得不嘆道︰「周學健越是這樣做,自己越是為難
史貽直此時還不知道該如何抉擇,迎著撲面而來的河風,他越發不能理出個頭緒。
「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尹繼善身襲一身墨白羽衫,手執一把文征明作畫的古扇很是愜意地立在烏篷船上念著古詩。
「這韋莊的《台城》倒也合此時景色」,身著一身荔枝色束腰薄裙的鄂陽走出來挽著尹繼善的手臂說道。
「我也只是念念別人的詩作,要是李筱在的話,只怕早就創作出一首好詩了」,尹繼善伸出手來抱住鄂陽說道。
「李筱?也是啊,你們馬上就要見面了」,鄂陽淡淡地回了句就側過身來看了看後面的船只。
尹繼善見此正要轉身過來說些安慰話時卻見自己家的奴僕走了來問道︰「小的給二爺請安,不知二爺是先回衙門還是回府?」
「這樣吧,鄂陽,你先把紫蘇她們帶回府去,我先和怡寧她們去兩江衙門交接,完事後再回來和你們相聚」,尹繼善說完就吩咐船只靠岸,換乘了轎子往兩江衙門趕去。
「請問這里是兩江總督尹繼善大人府上嗎?」一操著雲南口音的人下了大騾子馬小跑前來問道。
在西邊小門里歇腳的尹家僕人抱著雙手上前來大聲喝道︰「喂,你們是干什麼的,敢在這里大聲喧嘩!」
「李貴!听這幾個人的口音好像是雲南一帶的人,別忘了我們二爺在幾個月前就是雲貴總督,興許是二爺派來的,快去好好問問」,回府的彩蝶忙走過來勸住了李貴。
「你看我,多虧彩蝶小姐提醒」,李貴拍了拍腦袋傻笑道。
「這里是他府上,你們請進府吧」,彩蝶朝他笑了笑就走過來說道。
「不用了,這是雲南巡撫徐大人交給尹大人的五十萬兩白銀,是他應得的分紅,我們先告辭了」,那人讓人掀開了一輛大馬車,指著里面的幾口大箱子說道。
「五十萬兩?這個徐大人是誰?怎麼會給他這麼一大筆銀子?」彩蝶很是不理解,但又不好詢問,很是沉靜地說道︰「知道了,李貴,找人去把這輛馬車拉進去吧,等二爺回來再做定奪
彩蝶立即回來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影兒,影兒听了心中也有些不安︰「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難不成二爺也這樣做了嗎?」
「先把它藏起來吧,不要讓夫人發現了,等二爺回來再說」,影兒說完就走來向自己的小廝許怡良吩咐道︰「出去打听一下,二爺還有多久回府」。
「喂,李貴,你怎麼老是盯著彩蝶小姐」,許怡良將站在院子中央魂不守舍的李貴拉了過來說道。
「哪有」,李貴抓了一下頭又傻笑了一下。
「還說沒有呢,剛才我就看出來,彩蝶姑娘對你笑了,而且笑得還很好看」,許怡良比李貴小幾歲,但心眼可比李貴多,說完就跑了出去。
李貴並沒有生氣,笑了笑就走到小門內坐下暗自言語道︰「有嗎?不過好像她的確是不經常對人笑呢
「李貴,你再說什麼呢,什麼好事給我說說」,守門小廝們見他在那里偷笑就忍不住問了幾句。
「好生看門,不準偷懶,二爺要是回來看見你們這樣,你們指不定要挨打呢」,李貴呵斥了一句就走到大街上看了看。
「快開大門!二爺回府了!」李貴看見許怡良向自己高喊著跑來,忙反應過來︰「快,快,開大門,二爺回府了!」
「彩蝶姑娘,二爺回府了!」大開朱門後,李貴就跑到了彩蝶這里了。
「他終于回來了」,彩蝶低聲說了句後又是嫣然一笑,然後才吩咐道︰「我們過去看看
李貴抓耳撓腮了一會,心道︰「她又笑了,許怡良說得對,她笑起來真好看,難不成那小子?不可能,他才多大點年紀?」
彩蝶用手撩了撩自己的秀發踮起腳尖往街西口的儀仗看了看,「兩江總督」、「太子太保」多麼耀眼的牌文啊,彩蝶心里涌出了一股驕傲。
「彩蝶姐姐」,鄂陽一下馬就走來握住彩蝶的手興奮地說道。
「你們車馬勞頓快進屋歇息吧,二爺呢,他怎麼還不下車?」彩蝶見幾個苗族打扮的人下了車卻沒有見到尹繼善的身影就不得不多問了一句。
「尹大哥他先去兩江衙門了,晚上才回來」,鄂陽說完就把她拉了過來指著一位明目皓齒,嬌小美麗的苗族姑娘道︰「彩蝶姐姐,她是紫蘇姑娘,是二爺在雲南娶的
「娶的?這個二爺在這個時代別的沒學到,風流韻事倒學的挺精」,彩蝶心中暗自責罵了一會後才露出笑臉︰「奴婢給紫蘇姨娘請安
「紫蘇姨娘?」紫蘇滿臉不解地看了看鄂陽。
「噢,哎呀,彩蝶姐姐,你別講這些虛禮,可不要稱她為姨娘,喊名字就是了」,鄂陽笑著說完後就悄悄湊到紫蘇耳邊道︰「姨娘就是小妾的意思
紫蘇听了鄂陽的話還以為彩蝶是在直接喊她小妾,她倒有些不開心了︰「彩蝶姐姐,我以後也算是尹家的主子了,你可別把我小妾來小妾去的,叫我紫蘇就行了,我可不會像某些人目中無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