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滿苔階綠滿枝,別後相思是幾時?
連著兩日,皇帝果然不再前往鳳萊閣。
袁寶兒也未去覲見皇帝,這幾日,她听聞朱友貞竟然取消了所有皇帝登基之後都會做的事情——祭天,此舉未免太過張狂。
袁寶兒也看出來了,朱友貞登基數月,當初舉義軍「除凶逆,復大仇」的威風已經散盡,此時若再沒有治國的手段,梁國恐怕就要亂了。自古以來,打天下難,治天下更是難上加難。非賢君和能臣不能為之。
這朱友貞顯然夠不上賢君的資格,他性格十分狹隘殘暴,登基後既不重用自己的兄弟,又猜忌能臣,選用奸佞和外戚,種種跡象擺在眼前,袁寶兒不禁想這廝倒是憑什麼在這亂世,在反梁勢力包圍圈中,讓大梁撐了十年才被晉王滅國的……簡直是不可思議!
袁寶兒分析,他之所以能夠奪得皇位,恐怕是張惠和神宴幫了大忙,如今這神宴已經失蹤了,張惠又被他氣病了,朱友貞啊朱友貞,接下來你該怎麼玩兒啊。不過,也虧得任清泉的靈魂覆到了他身上,再怎麼說,自己總是要幫他一把的。
正在依窗想著心事,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鳳兒」。
袁寶兒轉身一看,原來是朱友雍,她連忙關上窗子,應道︰「六哥」。
朱友雍眼窩深陷,冠冕早不知掉到何處,發絲凌亂,胡子拉碴,衣衫上也滿是污漬,渾身還散發出一股酸味兒。袁寶兒不禁皺眉,這哪里還有原來的貴公子樣兒……他想要靠近自己,可能又覺得身上太髒又不敢靠近,只是呆呆地站在不遠的地方,深情地凝望著自己。
他的目光似滾燙的開水,燙的袁寶兒不知所措,為解尷尬,只得調笑道︰「六哥何時加入丐幫了
朱友雍只是目不轉楮地看著她,道︰「丐幫是什麼?」
袁寶兒不由失笑,道︰「六哥坐吧,嘗嘗鳳兒泡的花茶,是取今夏早開的晚香玉花瓣泡制的
朱友雍靜靜地看著茶,良久道︰「鳳兒可還記得小時候六哥陪你看晚香玉開花時的情景?」
袁寶兒自然不記得,便沒有吱聲。
朱友雍又道︰「六哥陪你等到三更,你實在太困便依在六哥身邊睡著了,沒能等到花開。六哥卻為你等到了花開,本想叫醒你一同觀賞,但六哥覺得你的睡顏比花兒更美,終究舍不得叫醒你。為此,第二天你還狠狠責怪了六哥……」
朱友雍靜靜地述說,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回憶之中,袁寶兒伸出手握住坐在對面的這個男人的手,道︰「六哥永遠是鳳兒最好的兄長」。
朱友雍的身形一震,他看著袁寶兒握著自己的手,臉上漸漸浮現溫暖的笑容,重復道︰「六哥永遠是鳳兒最好的兄長」,他將手從袁寶兒的掌心中抽出,反過來輕輕地覆上袁寶兒的手。兩人相視而笑。
鳳兒不在的這段日子,朱友雍終日買醉,每每醉了便到大相國寺祈求佛祖,只要鳳兒還活著,要他做什麼都可以,甚至要他的命,他也毫不吝惜!
此時,他便緊緊地握著袁寶兒的手,道︰「鳳兒,這段日子,六哥唯獨想要的,便是希望你還活著,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從今往後,六哥與你,生死相隨!」
袁寶兒驀地抽回自己的手,驚恐地看著朱友雍。
朱友雍卻燦然一笑道︰「六哥先回去梳洗一番再來見鳳兒,這般模樣倒叫鳳兒見笑了」,儼然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說著,朱友雍便離開了,留下袁寶兒獨自震驚,沒想到,朱友雍對朱吟鳳的愛,已然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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