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悠然如微風吹起的那一片洋洋灑灑的蒲公英,順著人意姍姍踱步到六月的尾巴,十三皇子定下成親禮的六月二十八日。
闔宮上下,都沉浸在一片鑼鼓喧天的喜慶當中,宮門前高懸著大紅喜花,迎親的隊伍自城中央浩浩蕩蕩的連綿至宮內,十三皇子還未劈出宮,大紅喜轎如龍舟船頭引著浩蕩的隊伍陸續進入宮內。
這一日,皇上的臉色泛著熔光,竟難得的精神奕奕,朝中前來喝喜酒道賀的群臣不由得感慨,人逢喜事果然是精神爽啊。
蕭慕亦眸色平淡的站在傅少城身旁,與眾人一起道賀,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在喜娘的攙扶下,一身大紅喜服蜿蜒迤邐的拖著厚重的長尾來到眾人面前。
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只余著背光的陰謀在不為人知的黑色陰暗里,吐著淬毒的獠牙,隨時準備著撲上前將所有人凶殘吞入月復中。
與此同時的這一日,念槿正提著僅剩的一口氣被高高吊起在幽暗潮濕的一處洞谷,受了幾日折磨的念槿要死不活的包著一口熱氣,盡管如此,還能想著,大約宮中此刻都在忙著操辦婚禮的事情,並無暇關照到她是否是丟了。
不曉得那個帶著獠牙面具的黑衣人給她吃了顆什麼藥,現如今,她只覺得渾身軟塌塌的,沒有半分力氣,神智倒還清醒,恍惚間還記得今日似乎是她十三皇兄成親的日子。
不一會兒,神思的累了,眼前又昏暗了下去。
如此過了許久,她覺得是很久,但不曉得究竟是多久,久到這幽暗的洞谷深處再空無一人,牆壁四面燃點著火把也有些蔫蔫,辨別不出是白日還是黑夜,洞谷中安靜的只听得見滴答的水滴聲,每滴答一聲,念槿便覺得毫無知覺的身體上就寒冷上一分,仿佛身上那不多的熱氣,又流逝掉一分。
念槿悠悠忽忽的蕩在冷濕黑暗的洞谷,有些可惜沒有能夠去湊一湊十三皇兄成親的熱鬧,恍恍惚惚中,竟記起來兩年前太子成親時,她斜著眼望著群眾中,不動聲色的蕭幕亦,腦中想象著那樣的紅袍之下的蕭幕亦,會是怎樣的驚眸風華。
她覺得心中很暖,也覺得自己似乎是回光返照了,因她突然腦中和耳中皆開始出現幻覺。
她仿佛听到巨大的喊打廝殺聲由遠及近的傳來,眸中模模糊糊晃動著幾條人影同一群黑衣人搏斗的樣子,然後她似乎是望見了蕭幕亦,她望見他神色惶急緊張的朝她一眼望來,眼中的疼惜令她覺得胸口一陣悸動。
她想跟他說一句︰看到你來救我,我真的很高興。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來,只好扯了個笑容,好像這樣就能讓他不要太擔心。
念槿蔫著腦袋想,神明還是厚待了她,在她將死之前,能夠看到他疼惜她的眸光,盡管是幻覺,也覺得心滿意足的可以安息了。
幻覺里畫面一轉,四周無數支羽箭如同夏夜的流星雨一般,密密麻麻的朝著她呼嘯而來,她緩緩閉上眼皮,唇角展出一抹滿足的笑意,成功的‘死得瞑目’了。
又不曉得過了多久,念槿終于有了些意識,耳邊听得仿佛是柳翠嚶嚶的哭聲,念槿有些惶惑,她嘗試著張唇喊了喊,卻發不出聲音。
眼皮極為沉重的張了開來,入眼是熟悉的梨花木雕大床的床頂,周圍飄著藕荷色的帷幔,外層還裹了層半透明的白色紗幔,卻不是她的公主府寢宮還是哪里?
想要再動彈,卻是不能了!
驚喜之後,又幽幽的失望了,想來是真的死了,那樣的箭雨下能不死才叫見鬼了,估計現在自己這一縷魂魄大約是飄在身體上,馬上就要被牛頭馬面拘走,所以她的魂魄動不得這具身體了。
從前就听人說,人死了就是靈魂出竅了,會去往生平常駐的地方緬懷一番,然後靈魂便要輪入地獄,過奈何橋,飲忘川水,前塵往事一干二淨,然後步入輪回,重新投胎做人…也搞不好是重新投胎做畜生!
听說有些人生前作惡太多,便會被打入畜生道,念槿翻了兩下眼皮,覺得極是沉重,復又合上,腦中反復數落著,自己這輩子做了哪些惡事。
很小的時候打碎了父皇的一只翠玉茶壺,將父皇氣的胡子都翹了。
在軍中的時候,偷看了一個將士洗澡,大概是目光太猥瑣,惹的人家以為她是斷袖,嚇得對洗澡有了恐懼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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