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玩宅斗 第八章

作者 ︰ 簡薰

幾日後,第一個挑戰來臨。

生煙在院落的小塘邊看書,春香跟冬雪在一旁繡花相陪,沒人說話,但氣氛也不錯。

生煙想著,既然已經要在東瑞國落地生根,好歹讀讀歷史地理,總不好一問三不知,意外的,這個在歷史上名不見經傳的國家居然很有趣,正看得高興,小丫鬟來報,說二少爺那邊的王嬤嬤來了。

生煙問道︰「王嬤嬤是誰?」

春香放下繃子,「是二少夫人凌氏的女乃娘。」

又是女乃娘,又是嬤嬤的,看來也是麻煩人物。

但人都到大門口了,也不能不見,于是只好讓小丫鬟請人進來。

不多時,一個約五十歲的胖婦人便走了進來,滿臉堆笑,但生煙怎麼看都是笑里藏刀。

「見過大少夫人。」

「王嬤嬤年紀大了,無須多禮。」

「是。」嘴上說是,但王嬤嬤還是福了一福,「我家小姐說,大少夫人那日新婦奉茶,因為人多,也沒能交談,後來想想,實屬可惜,既是妯娌,便應該多親近親近,趁著今日天氣晴朗,想請大少夫人到雲禧院喝新茶。」听起來像是普通社交,但生煙一想,就覺得怪異。

她是嫡長子的正妻,這高牆中的女人,除了太婆,婆婆之外,她最大,怎麼想都該是凌氏來拜見她,而不是召喚她。

景仲軒有說,若想太平過日,適當的殺雞儆猴很重要。

新婦入門,大家都在看呢,這時候應該……嗯,有了。

在美國上課時,某位行為學講師有說到——談判當下,放慢回應,可以造成一種「我什麼都知道」的壓迫感,讓對方產生怯意……自己回國後,便立即成了酒店小姐,沒什麼機會實踐這個技巧,現在就來試一試,馨有沒有效。

生煙放下書卷,冬雪很適時的捧上剛剛沏好的茶。

故做姿態慢慢的掀開碗蓋,吹了吹,又慢慢的喝了一口,把茶碗交給冬雪,這才又看了那個王嬤嬤一眼,果然王嬤嬤的笑就有點不自然了。

「冬雪,二少夫人的出身,你可知道?」

「是,二少夫人是凌大學士的正室所出,五歲便能寫文章,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當年二少爺便是慕名求親。」「沒記錯嗎?」

「奴婢自小便在景家做事,不會記錯的。」

「那就奇了,凌大學士之女應該知書達禮才是,怎麼長幼不分,尊卑也不分,嫡嫂拜見庶弟妹,這傳出去,不知道別人會覺得嫡嫂傻,好欺負,還是說這庶弟妹厲害,才幾日便鎮住新婦?」王嬤嬤臉一陣紅,一陣白……當年景仲軒年過十八還未娶親,便有傳言他終生不娶,而景家手上有京城的鹽糖專賣,日進斗金,因此凌家才願意將掌上明珠下嫁庶子,想的便是將來的好日子。

老將軍過世後,老夫人的身體便不大好,小姐跟姑爺都盼著哪天老夫人叫去,便把掌家的事情交給他們,怎麼知道少將軍突然回來了,還要娶親,也不過才兩個月前的事情,人這會過門了。

新婦奉茶過後,小姐在院中大發脾氣,摔壞了好些東西,隔天凌家派人送信來,說總算知道新娘子的底細。

他們一直以為過門的是順安侯府的韓五,沒想到居然是韓七。

不過就是個庶女而已,憑什麼跟她爭?

小姐想了幾日還是忿忿不平,便想出這方法,想那身分卑微的韓七必定不懂其中機巧,以為可以拉攏她,便過來喝喝茶……即便改變不了事實,好歹讓婆婆跟太婆看看,景家娶的蠢嫡媳。

王嬤嬤一听,大聲贊好,換了衣服便過來,原以為此事簡單,可讓小姐出口氣,沒想到,人家一下就識破機關。

「大少夫人恕罪,是老奴說錯話了,我家小姐是說,今日天氣晴朗,想到松嶺院拜訪,不知道有沒有空?」生煙自然是沒空了,她對結黨營私一點興趣也沒有。

傍晚,景仲軒回到院子,冬雪便吩咐丫鬟去廚房傳話,可以準備上菜。

照例問了今天有沒有事,冬雪口快,便把下午的事情說了。

「那王嬤嬤好過分,笑咪咪的說天氣晴朗,請少夫人到雲禧院喝茶,當人是傻瓜呢。」景仲軒看了看生煙,「吃虧沒?」

「當然沒有,她既然說是自己傳話錯了,我便讓她回去了。」「就這樣?」

「總不能揪著她認吧。」這里又沒有測謊儀。

「那可不行,叫順伯過來。」

順伯很快來了。

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臉精明干練,看樣子就算不是大管家,與之也不會相差太遠。

「把仲和跟凌雲娘叫過來。」

說實話,松嶺院真的是美,主屋旁是東西廂,延伸過去各有耳房,外有游廊相接,窗梁的雕刻都是桃子,簡單討喜。

東廂牆沿植竹,西廂牆沿栽花,前院有水塘,水榭,兩株老樹下還結著秋千,涼亭邊則種著幾株桃花,院子里植栽種樹雖多,卻錯落有致,生煙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上這院子。

只可惜,這麼美的院子在景仲和夫婦進來後,就會上演包公夜審的戲碼。

生煙尷尬得要死,但她自己是當事人之一,不能不在。

很快的,順伯把兩人帶來了。

跟在後面的,除了凌氏的貼身丫鬟,還有正自惴惴不安的王嬤嬤。

「大哥這麼晚了還讓人找我們夫婦前來,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呢?」「我剛回來,卻听下人說,自我成親之後,二弟妹不只不曾來拜見過大嫂,今日下午甚至要人傳話,讓我的娘子去拜見她,我一時搞不清楚這將軍府是誰當家,所以特請弟妹過來相詢。」景仲和臉色一黑,他自是清楚妻子對韓氏入府忿忿不平,但也跟她說過,慢漫來,怎知道她這麼沉不住氣。

「雲娘,可有此事?」

「自、自然是沒有的,我原本今日要來拜訪大嫂,怎知道王嬤嬤傳錯話,令得大嫂生氣,我也很是不安,還望嫂子大人有大量,別跟老嬤嬤計較。」生煙忍不住搖頭,這凌雲娘還真會睜眼說瞎話,老太婆都已經快成人精了,怎麼可能傳錯話?

左一句大嫂,右一句大嫂,但完全不正眼看她。

說來說去,也沒講個對不起,而且若追究下去,倒顯得她氣量狹小一樣。

景仲軒哦了一聲,「所以,都是傳話錯誤導致的誤會了?」「自然是。」

「那麼,順伯,把王嬤嬤帶下去,就三十大板吧。」正在喝茶的生煙聞言,噗的一聲,也顧不得狼狽,我的媽啊,這,這什麼跟什麼啊。

都一把年紀了,十板子恐怕就得養傷半個月,三十大板,會打死人的。

王嬤嬤聞言,更是立刻跪了下來,「大少爺饒命啊。」「若你是听二少夫人行事,我自是不能罰你,她是我弟妹,斷也不可能重罰她,不過二少夫人既然否認,自然是由你獨受了。」話說得明白,王嬤嬤抖著身子看向自家小姐,只要說得一句話,她便不用受那皮開肉綻之刑,可惜凌雲娘從頭到尾都不看她。

倒是景仲和開口,「大哥,這王嬤嬤是凌家之人,冒然重罰只怕不好。」「凌家之人?」景仲軒一臉好笑,若是真心求情,他還能考慮考慮,但那意思分明是想拿妻子的娘家壓他。

「吃我景家,喝我景家,住的是我景家的房子,拿的是我景家的例銀,敢跟我說是凌家之人?也行,讓她收收東西帶著自家小姐回學士府去,我自然管不著。」景仲和一听他話說得重,也不敢開口了,心里暗忖,他怎麼變成這樣?

他跟這個嫡兄並不親近,但也還能記得他小時候的樣子,軟弱,怕事,懦弱非常,動不動就哭,弓不能拉,槍不能舉,像個女娃似的,爹對他很失望,大夫人也常常抱著他哭。

後來,大抵是覺得這樣不行,與其讓他繼續在府里當安樂大少爺,不如早點帶去軍營磨練,有年冬天,爹要回西疆時,便將他帶走了。

剛開始還有一點消息傳來,據說他還是很沒用,晚上常常哭著說想娘,沒幾個月,打探消息的人被發現了,便再沒有他這位嫡長兄的消息,父親偶而回京,卻也絕口不提,大夫人要是問急了,也只說還活著,連他大婚之日,這嫡兄都沒有出現,府里甚至開始有傳言,大少爺早就死了。

三年前父親戰死,景仲軒自請出征,他原先還以為是景仲軒怕軍權旁落的計謀,那麼懦弱的人怎麼可能自請出征,只怕吵著要回家了吧,至于打仗之事,自然有其他副將代勞,無論如何,他都不信自家大哥有那個膽識。

前兩個月他終于回府,女乃女乃十分高興,罕見的將家里十幾口人都聚在一起吃飯,他才看到這個十幾年不見的長兄。

說是兄弟,不過也只是打打招呼,兩人的娘親不和,他們自然是打小不親近,外頭傳言的那些,他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直到剛才,听他說得嚴厲,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所听到的,都不只是傳言。

景仲和知道,他不是出言恫嚇而已,真要惹他不高興,會怎麼樣很難說。

「我知道你們也做了不少打听,大抵都是真的,所以皮繃著點,別惹我不高興,我自幼離家,在邊疆一住十幾年,殺人可比生火還簡單,今天這事,我要把凌雲娘趕出去,凌大學士也無話可說,只能怪自己沒把女兒教好,光是一個『口多言』就有你受。」景仲軒面色嚴厲的說。

景仲和知道他已經動怒,低聲道︰「弟弟回去,定當好好教訓她。」「以後別讓她出現在你嫂子面前。」

「是。」

生煙驚愕。

成親十余日,景仲軒始終對她和顏悅色,她也一直覺得他是個和善的人,總不懂每次在府中散步,那些下人看到他,為什麼一臉看到鬼的害怕模樣,直到現在,她終于懂了。

他對于事情怎麼發生的沒興趣,他只知道,惹我不高興,我就處罰你……完全就像個背景雄厚的黑社會。

順伯道︰「少爺,這王嬤嬤……」

「三十板。」

眼見順伯領了命就要下去,生煙連忙出聲,「慢,慢著。」「大少夫人還有何吩咐?」

生煙扯著景仲軒的袖子到一旁,小聲說︰「三十大板,會不會太多了?」「你是我的娘子,對你不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這要是在邊關,我早就一刀斬了,打板子已經是看在女乃女乃吃素的分上,不想府里出人命罷了。」三十大板,就算不死也半條命了。

有人因為不尊敬她,所以被打成重傷,她一點都不高興。

「我知道她沒安好心,但終究也不過是听命行事,說好听是女乃娘,其實也只是顆棋子而已。」「你倒是說到點上了,棋子可棄,要是沒懲罰到該懲罰之人,恐怕也是學不乖。」景仲軒說完,又回到亭子中間,「我既然已經說了三十板,便不能減,不過大少夫人給你求情,那就一月一板,打足三十個月。」那王嬤嬤一听,雖然仍要挨皮肉痛,但可是好太多了,起碼留下一條命,連忙跪下謝恩,「謝大少爺,謝大少夫人。」「御下不嚴,凌雲娘,罰你半年例銀,若以後你院子里的丫鬟嬤嬤再出什麼錯,那可不是半年例銀可以了事的,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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