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傳言羅維都沒有听見,此時他正在房里面對著散落一地的廢棄符紙,頭發亂糟糟像鳥窩一般。
桌上擺著五張小小的道符,從左至右,一張白色,一張淡綠,一張淡藍,一張淡紅,一張淡黃。
道符的制作能否成功,與三樣東西有關系。
符師的精神力和體魄。
符紙。
墨水或顏料,總之就是用來描繪圖案的東西。
三樣東西任何一樣不符合制作道符的標準,制作就會失敗。
羅維在這半個月的反復試驗中,意外地發現一個還算驚喜的事實︰這塊大陸適合制作道符的顏料異乎尋常的多,畫出的符效果也比前世好很多。
這就像是把一頭狼扔到了全是大肥羊的星球,讓羅維眼楮都泛著綠光,只想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
結合這塊大陸的實際情況,在自己所掌握的道符中反復挑選,在無數次最優化選擇中,羅維做出了五種初級道符。這是反復組合現有材料,不停試驗之後,羅維在現階段能做出的最好道符,也是他認為對突發情況最有幫助的道符。
金系,引雷符。調動收斂型的金元素,可從傷口對方血脈中,麻痹對方一兩秒。
木系,力量符。調動生長型的木元素,暫時使身體一個部位的力量得到大幅增長。羅維經過反復試驗,發現它能讓力量增長到比自己高一個境界的水準,也就是從侍星一階的力量水準直接提升到聚星一階。
水系,療傷符。調動滋養型的水元素,修復身體受到的損傷。
火系,疾火符。調動攻擊型的火元素,立刻燃起熊熊火焰。
土系,磐石符。調動承載型的土元素,使一樣東西暫時變得堅硬無比,用在自己身上,短時間內尋常刀槍無法傷及分毫。當然,比自己高一個境界以上的攻擊,可能抵抗不了。在承受一次攻擊或到達時限後解除效果,
羅維小心地把五張道符收起來,決定每種多做一些以備不時之需。不過,這東西成本略高,看來得想辦法再弄點銀子了。
解決了戰斗的問題,接下來該解決修煉的問題了,羅維目光轉向角落里大包小包的藥材。
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胳膊和腰、背。整整半個月,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不停地調動精神力研究道符,讓他頭疼欲裂,精神也有些萎靡。
他決定先好好睡一覺,再精神百倍地投入下一輪工作中。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足足睡了十多個小時,醒來時已經艷陽高照。
羅維伸了個懶腰,活動手腳,感覺身體又莫名其妙地輕快矯捷了幾分,精神也十分充沛。
不過,這不是他目前關心的重點。窗台邊放著老僕人遞進來的飯菜,羅維抓起饅頭隨便啃了幾口,菜都顧不上吃,又挽起袖子開工了。
取出符紙,磨墨提筆,調動精神力,在浪費了一堆符紙後,做出了二十張最好的療傷符,這就花費了他一整天的時間。
然後坐鍋生火,抱起一堆藥材扔進大鍋,慢火煎煮,濃濃藥香充滿了整個房間,藥汁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藥味透過窗戶飄了出去,飄出小院,來來往往的家族中人聞到了,又是一陣七嘴八舌的議論,大家臉色同情,口中嘖嘖有聲。
羅維仍然沒听見這些聲音,他在屋里圍著藥鍋轉來轉去,用蒲扇扇著火,一張臉被炭火燻得焦黑。
經過幾個小時的熬煮,最終濾出了小半碗濃厚的藥汁。
剩下藥材也如法炮制。兩天後,所有藥渣全部倒掉,羅維面前擺著一大碗褐得發黑的藥汁。
聞著那苦得讓人作嘔的濃濃藥味,羅維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三下五除二月兌了衣服,端起碗,咕嘟咕嘟一口氣把一大碗藥汁全灌進肚子,強忍著胃里翻江倒海的嘔吐感,被火燻黑的臉皺成一團。
快速爬上床,抓起二十張初級療傷符,飛快地把符貼了自己一頭一臉,貼滿全身上下各處重要位。
盤腿而坐,手放在膝蓋上,運氣丹田,集中全部精神,不停反復念著符咒,從一開始不出聲的默念,逐漸到嘴里喃喃有聲的念叨。
冰涼滋潤的水靈氣流遍全身,激發起藥材的所有藥力。羅維用了比常人多十幾倍的藥量,他非常清楚,平常的溫和藥力已經治不了自己的內傷了,必須用這種瘋狂的法子,讓最強烈的藥力在自己體內發揮作用,並用療傷符中和熱性的藥力,壓制經脈盡斷、走火入魔的可能。
冒險一搏,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藥力在體內翻騰,瘋狂的熱度在全身上下四處流竄,羅維焦黑的臉頰透出詭異的血紅,滾燙得像要燒起來一般,嘴里仍不停念著符咒,越念越快。
哇羅維吐了血,一陣天旋地轉,意識迷糊起來,腦子沉重得像灌了鉛。
鮮血點點滴在床單上。
羅維勉力維持著腦海里最後一點清明,用更快的速度念著符咒,念著念著又吐了一口血。
全身上下二十張療傷符不停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冰涼的水靈氣游走在血脈,熱度漸漸降下來,羅維臉上潮紅退去。
他松了一口氣,繼續凝聚精神力念著符咒。
!冰涼的水靈氣與藥力踫撞了,仿佛驚雷般在羅維耳邊炸開。
兩股氣息頓時翻攪在一起,瘋狂翻騰,在羅維體內炸開了鍋。
羅維臉上、背上汗珠滾滾而下,渾身忽冷忽熱,熱的時候像要燃燒,冷的時候如置冰窖。
羅維已經念不了符咒了,腦海里混混沌沌,幾乎要失去意識。身體仿佛有千斤重,漸漸支撐不了坐姿,一下倒在床上,頭重重磕上床板。
水靈氣不敵藥力,逐漸微弱下來。二十張符紙微弱地閃爍了幾下,倏地化為金光消失。
藥力席卷全身,攪合著五髒六腑,點燃了四肢百骸。一陣鑽心劇痛蔓延開來,半昏迷中的羅維痛得把嘴唇咬得鮮血淋灕。
「啊!」他嘶啞著嗓子大喊大叫,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一些痛楚,隨即身體抽搐了幾下,昏了過去。
「臥槽,玩大了。」
這是他腦海里殘存的的最後一絲意識。
時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夕陽西落,燕雀回巢,天地靜靜凝望著昏迷中的少年。
少年被體內藥力燒得滿臉通紅。
夜幕像潑墨般,一層層把窗外景色覆蓋。
新月悄然爬上柳梢頭。
淡淡的銀色月光鋪滿大床,異常微弱的光罩把少年包裹其中。月光漸漸變強,整個身體雪亮亮的,肌膚在月下變得通透起來,血脈紋理幾乎清晰可見。
強光一直持續了半個小時。
少年胸口浮現出白色光球,光球散發出乳黃色柔和的光,慢慢將羅維身上的月光罩吸收干淨。羅府周圍,方圓數里內的月光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統統向光球匯集而來。
整個過程一直持續後半夜,在即將黎明的時候才慢慢結束。
少年透明皮膚下,根根經絡分明可見,乳黃色的溫潤光澤包裹住了每一根經絡。光芒流轉,挾著藥力不斷游走,修復著經絡損傷。
焦黑的臉上,潮紅退去。
東邊天空露出魚肚白。
羅維昏迷第三天的時候,老僕人發現不對勁,送進房間的飯菜一口沒動過。
老僕人和羅仲一起把門撞開了。
羅仲抱著羅維,搖晃著,喊著羅維的名字。
請來的大夫搭著羅維的脈象,一臉迷惑,說是用藥過量,走火入魔了。不過,這麼大的藥量,應該早死了,不知為什麼還有一口氣。
不過,就算是還有一口氣,醒來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羅仲抱著羅維掉了淚。
自己這個兒子,太命苦。
他沒有把羅維昏迷的消息傳出去,而是從自己房中上鎖的箱子里,拿出一卷畫像。
畫中人是一個美貌驚人的女子,騎在高頭大馬上,眉宇間那股飛揚灑月兌,隱約和羅維有幾分相似。
「如果你真有在天之靈,就叫醒我們的兒子吧。」
羅仲把畫像掛在羅維床頭。
羅維沉睡不醒。
體內光球卻仍然夜夜吸取月光。
第十二天夜里,羅維竟然真的醒了。
他在床上半支起身子,身上有些痛。
羅維焦黑的臉上帶著一絲迷惑。
他模模頭,頭上有個大包,是昏迷前磕床板磕出來的。
混沌的思緒逐漸清明起來,羅維皺起眉頭,回憶著昏迷前的情景。
自己應該是走火入魔了,但居然還活的好好的,也沒缺胳膊少腿。
怎麼回事?
床上少年陷入沉思。
窗外,又是月圓之夜,明亮的銀色月光照在羅維身上。
忽然間,羅維周身亮起一個光罩……
羅維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楮,舉起一只裹在光罩中的手反復看著,臉上全是匪夷所思。
緊接著,他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體內光球出來吸收了光罩,重新沒入胸口。
他用手撫著胸口,胸口有種冰涼的感覺,但並沒有異物感。
冰涼感從胸口慢慢散開,流過全身每一處,讓羅維感到很舒適,仿佛全身充滿了能量。
他試著尋找體內那將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的藥力,發現藥力早已無影無蹤,體內反而有種元氣異常充沛的感覺,每一處肌肉和骨骼都叫囂著躍躍欲試,好像一用力就能把身下床板劈碎!
……
所以,他真劈了。
床板也真碎了。
滿地灰塵,羅維坐在塌陷的床板堆里,一臉驚喜。
可以確定,經脈已經完全修復了。
他想起體內的光球,看來是它偏冷的元氣壓制住了藥力,並引導藥力修復了自己的身體。
同時,這光球仿佛還有吸收天地能量的功能,難怪自己每天早上醒來,都感覺身體比前一天更好了。只不過因為之前經脈被廢,吸收的能量只能儲存在光球里,直到現在才在經脈中流轉開,被自己所用。
是自己的冒險一搏和這小小光球共同創造了奇跡!
羅維只覺得身心從來沒有這麼舒暢過,忍不住就要大喊大叫起來。
嗷嗚
羅仲和老僕人匆忙沖進房間,看見坐在床板堆里的羅維,兩人臉上全是驚喜。
在這月圓之夜,羅家的人們听見了一種聲音,那就是從羅維的小院里傳出來的狼嚎。
精神失常了。他們搖搖頭,對行為越來越詭異的羅維做下了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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