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都城中最大青樓招的花魁寧霜兒不知所蹤,她的閨房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只有隨身財物跟著一起不見了。
羅維也听說了這樁奇案,但他目前對什麼花魁沒多大興趣,更沒想到自己還見過這位花魁的雪白大腿。
他在院子里認真地做著廣播體操,老僕人在一邊看著,神情有些納悶,不知道自家少爺把胳膊腿舉起來放下去的是在干什麼。
羅維做完整套廣播體操,臉上出了汗,原地蹦了兩下,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強壯。他拿起老僕人遞過來的隻果啃了一口,準備回屋去繼續修煉。
忽然,他那符師獨有的強大精神力,隱隱覺察到哪有不對。一股的壓迫感從西面而來,仿佛速度非常快,但又隱隱約約的抓不住。
羅維皺著眉頭,一邊側耳仔細傾听著,一邊從袖里模出一張磐石符,貼在身上,默念起符咒。
嗖!羅維符咒剛剛念完,一支長箭破空而來!挾帶著呼呼風聲,在羅維眼里從一個小黑點快速放大,準確無誤地射向羅維!
磐石符生效了,箭在羅維胸口處被擋住,沒能刺入體內。羅維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箭,被那的沖擊力沖得連退幾步,摔倒在地,翻滾出好遠。手仍然放在胸口上,緊緊捂著箭,一副被射中的樣子。
「少爺!」老僕人叫起來,上前去扶羅維。
遠處屋頂上,修煉武曲星力的神射手眯起鷹眼,看見羅維捂著箭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旁邊的人一直搖晃著。神射手收起弓箭,拍了拍手,跳下屋頂離開了。
「少爺,少爺您怎麼了。」
老僕人不停搖晃著羅維,半晌之後,羅維才有氣無力地說︰「別晃了,暈了……」
老僕人愣住。
羅維躺了半天,估計射箭人走了,才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拿著箭進了屋。
他拿了一支銀筷子,在箭尖上踫了一下,筷子頂端頓時變黑了。
他又取了一張紙,擦了擦箭尖,把紙放在鼻子下輕輕嗅著。
「嗯,斷腸草,夾竹桃,烏頭……真狠,全是劇毒。」
羅維輕輕嘟囔著。
不用多加分析,他能猜到幕後凶手是誰。
「好一個心狠手辣的四叔。」羅維心道。
半夜刺殺,劇毒利箭,之後還會有其他的危險接踵而來,自己躲過了初一,能躲過十五嗎?
不說別的,羅季本身實力就深不可測,若是跟他正面對抗……自己目前還沒有這個能力。
本以為待在家族里就能自保,但這親人鬩牆、自相殘殺卻是防不勝防。在自己擁有足夠的實力前,不能待在羅家了!
羅維眯著眼楮,思索良久,做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他遲早要做出的決定。
事不宜遲,羅維絲毫不耽擱時間,立刻悄悄出了門,雇了一輛馬車,往城西鬧市區方向而去。
他在酒樓里找到了老爹羅仲。
「我想去定南書院。」
羅維開門見山。
本來醉醺醺的羅仲,听到這句話,臉色一怔,眼神里閃過一絲清明。
「我想變得更強。」羅維說。
望著眼前神色堅定的羅維,羅仲怔忡了半晌,覺得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確實和同齡少年不太一樣。
「明年四月書院會再來。」羅仲低聲說。
羅維搖搖頭︰「我現在就想去。」
「怎麼進去?」
「總會有辦法。」
羅仲打了個酒嗝︰「呃能行得通嗎?」
羅維笑了︰「我這樣奠才,他們要是不收,讓我跑去定北書院,那他們豈不吃了大虧?」
羅仲也笑了,醉意朦朧,敲了兒子一個爆栗︰「臭小子胡說八道,哪有什麼定北書院。♀」
兩人一陣沉默。
「往後你少喝點酒。」羅維忽然說。
羅仲醉醺醺地笑罵道︰「小屁孩,毛都沒長全呢,學什麼大人說話!」
羅維定定的看著羅仲。
羅仲看著羅維的眼楮,半晌後忽然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砰一聲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以後不喝了!老子糊涂了十年多,也該糊涂夠了。」
羅維看著父親,輕輕點頭。
「來,今天咱爺倆喝個痛快。」羅仲不顧羅維的阻攔,給羅維倒上滿滿一碗酒,「來,干了!」
「干就干!」羅維豪氣頓生,仰脖灌下一大碗酒。
「好!不愧是老子的種!」羅仲把桌子拍得咚咚響,也端起碗一飲而盡。
酒樓里的小二和其他客人驚恐地看著這對奇怪的酒友,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和一個小孩。
羅仲和羅維從白天一直喝到深夜,醉醺醺地劃拳唱歌,桌子底下堆滿了酒壇。
直到酒樓里客人全部散去,小二誠惶誠恐地對著他們說︰「二位,二位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您,您二位……」
「走!」羅仲掏出一些碎銀子扔在桌上,把羅維從椅子上拎起來,攬著羅維的肩膀,兩人搖搖晃晃走出了酒樓。
羅維也醉得厲害,只覺得腳下有千斤重,搭在自己肩膀上那條胳膊更重,把他壓得東倒西歪,雙腿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咚」的一下歪倒在地上。羅仲也跟著站立不穩,一坐倒。
白天熙來攘往奠都城此時一片寂靜,夜幕籠罩著寬闊的街道。路邊屋頂上覆著一層薄薄白雪,道路兩邊也堆著積雪,上面有馬車轅碾過的痕跡。
幾扇窗戶中透出一點忽明忽暗的燈火,一鉤殘月靜靜地掛在天上。
天氣很冷。
在天都城十月底的晚上,父子倆坐在酒樓門口,縮著脖子,呆呆地看著月亮。
一陣冷風吹來,把兩人酒意吹散了一些。
「出去了,就別呃別想家。」羅仲打著酒嗝,用力拍著羅維的後背。
羅維沉默半晌,點點頭。
「也別想女人!」羅仲嚷嚷道,「漂亮女人都是心如蛇蠍,老子就吃過大虧,你小子可別有樣學樣。」
羅維趕緊說︰「不想。」同時一陣意,老爹該不會認為自己才不到十三歲就開始想女人了吧?
羅仲那邊廂還在嚷嚷著漂亮女人不可信的話,羅維忽然問道︰「老爹,那女人叫什麼名字?」
「哪個女人?」羅仲瞪眼。
「就那個。」羅維不願多說。
「哦,帶著九轉聚星石跑了那個。」羅仲帶著醉意揮揮手,「不提了,那石頭也奪不回來了。」
羅維定定地看著羅仲,又問︰「她叫什麼?」
羅仲過了半天才回答道︰「叫林詩韻,是南雁林家的女兒。」
羅維吃了一驚,雁國是慶國南面的國家,平時和慶國不太來往。慶國人很少提起雁國,非要提及的時候,就會用一種禮儀之邦說起蠻夷般的輕蔑語氣,稱雁國為「南雁」。
沒想到老爹還帶跨國通婚的,直接跨越萬里,娶到那兒去了!
「別去找她。」羅仲警告道,「林家的實力比咱們羅家高太多了,你去了也是找死。」
「九轉聚星石,可是咱們羅家的東西!」羅維看著羅仲,他對羅家並沒有多少情感,但對羅仲和老僕人卻有。
羅仲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何嘗不想奪回九轉聚星石,連做夢都想!如此他身上的恥辱就能洗刷一空,更不用這樣行尸走肉地活著。
但羅家式微,而林家自從得到九轉聚星石後,實力更加強大,據說現在林家宙星級以上的高手已有三十人,而羅家只有十二人,差距可見一斑,而林詩韻本人更是碎星七階境界的頂級高手。況且羅家兩位掌權長老只顧著爭權奪利,根本不想去林家奪回九轉聚星石,都認為成功的機會太渺茫,只會白白耗損自己的實力。
羅維即使有幸能定南書院,提升實力,但對比林家三十名宙星級高手的實力,一去無異于飛蛾撲火。
羅仲怔怔地流了眼淚。那女人不僅盜走寶物,並且公開叛婚,據說更是在南雁重新嫁了一個丈夫,這等奇恥大辱教人如何下咽!
羅維看著父親的眼淚,心中難過,暗暗立誓,總有一天要讓那林詩韻吃足苦頭,奪回九轉聚星石。
但他不願父親擔心,並出內心想法,只是輕聲而堅決地說︰「我會變強。」
看著兒子臉上堅定的神情,羅仲眼前往事一幕幕閃過。
十三年前,羅仲遇見身受重傷、被眾人追殺的美麗女子,不僅幫她藏匿起來,更是請人醫好了她的傷勢。
此後種種,似水無痕。但直到兩人關系到達最親密的程度,她仍不肯自報來歷。不久後,她拖著懷胎三月的身子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羅仲四處尋找不著,知她聰明美貌,來歷必定不一般,多半還是不肯委身下嫁自己,也就慢慢絕了念頭。苦等兩年後,他遵照家族意願,另娶林詩韻。但始終悶悶不樂,自從林詩韻盜走寶物之後更是自暴自棄。
直到半年前,羅維出現在羅府大門口,羅仲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得這麼大。而他作為一個父親,絲毫沒參與羅維的成長歷程,好不容易父子團圓,眼下兒子又要遠走。
羅仲抱著兒子嗚咽起來,仿佛要把這些年的苦楚與愧悔全部傾注于淚水。
「兒子,爹沒用,沒留住你媽,讓你成了私生子,讓那林詩韻鳩佔鵲巢!」
羅仲反復念叨著這句話,咸澀的淚水滾滾而下,在羅維衣服上洇出一大片水漬。
羅維也流了淚,想起自己前世的老爸,又看著眼前滿身酒氣的羅仲,感覺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接納了這個父親。
父子倆坐在深夜的酒樓前抱頭痛哭,在這即將分別的時刻,盡情揮灑著彼此壓抑已久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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