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楓在回思過往的時候,翎瑤正在外間看著垂首而泣的綠娥,「這是皇上的旨意,本宮也無法。(百度搜索4G中文網更新更快)你也別怨本宮。」
綠娥哭得岔了氣,伏在地上只是顫抖,「皇後娘娘,奴婢只想……只想生下這個孩兒,孩兒是無辜的。」
「你若是生下孩子就是抗旨不遵,是殺頭的罪名,牽連甚廣。」
「那就殺了奴婢吧,只求能留下孩兒。」
翎瑤听後勾了勾唇角,似是听見了一個極為好笑的笑話,「讓你留下一個皇上不想要的孩子,可不是連本宮都有了不是?」她正說著,已有僕從端著一碗湯藥從外而來,「啟稟皇後娘娘,藥已經準備好了。」翎瑤點了點頭。綠娥一聞那藥味就立刻慌張跳起想要逃走,四圍的僕從怎容她走?一邊一個將她架了起來。翎瑤接過藥,對著不斷掙扎求饒的綠娥,眸中似也浮出幾分憐惜之情,「你還年輕,沒了這個孩子以後還可以再有。來,乖乖的。」
綠娥搖頭不肯,大叫大喊道︰「皇上,你可是要殺了自己的孩子!皇上……啊!」翎瑤扣住她的下頷,將一碗藥汁全都倒入了她的口中,直到她咽下最後一口,她才松手重又坐回椅上,「你還有什麼想說的沒有?」
綠娥嗽聲連連,蜷倒在地後臉色灰白,唇邊流下的不是藥汁而是鮮血,「你……你……不是……毒……」
「不錯,皇上既然說隨本宮處置,本宮便依旨而行。」
「你……好狠……」綠娥說著便再無聲息,,面上青紫,臉上怨毒。
眾僕從看得寒毛直豎,翎瑤則泰然自若,「張太醫的藥不錯,明天再召他過來,本宮另有要事吩咐。」
「這樣說來,錦平定是落在他的手中。我們該如何是好?」海辰時而踱步,時而轉圈,一掃往日留給人的沉穩印象。逸寒看上去反倒是鎮定,只低著頭垂目不語。大夫在里間為亦蘭清理傷口,涂抹傷藥。偶爾,暈迷中的亦蘭許是疼痛難忍,低低傳出的呻/吟聲令海辰更為焦灼難安,「他下手如此狠辣,錦平多留在那里一刻,危險就越多半分。」
逸寒終于抬起頭來,「要是他想以此相挾,今晚早該讓人遞信過來;要是他想要糊糊的命,也不會翻山越嶺將她帶回。」「那他是要做什麼?」海辰並不太清楚翎瑚和祈楓的舊事,他只本能地想起一件事,「要是他將錦平在陣前一放,不僅錦平隨軍之事會抖落出來,而且到時有誰敢向他們射出一支箭,你又怎能調遣狼兵布陣?」
逸寒鎖緊了眉頭,他的確擔心祈楓會如此行事,「我知道糊糊和他是打小的玩伴,你看他如今真會拿她當擋箭牌麼?」「從前要我說一定不會,不過如今,誰又能看透他?」海辰搖了搖頭,「自打他來大周到那日送他走,錦平同錦和都喜歡與他一處玩耍,父皇雖然不喜,不過想著那時他們幾個畢竟年幼,也沒太當回事,只說他們三個投緣,誰知道會成今日的局面?」
逸寒沉默,許久才道︰「為今之計只有等,等他明日出招才能拆招。」
「明日?不如今晚就去劫營?」海辰只想到這一個可行辦法。
逸寒立即否決,「就算沒有阻攔一路暢通,這幾百上千個營帳,你能知道他把糊糊囚在哪兒?」
「這不行那不行,到明日豈不是要束手就擒?」
逸寒望著燭火,「佔了先機未必就能得勝,明天讓我出城先會他一會。」
海辰微愕,「雪狼的傷還沒有好,你這就出城?」
「是,不論如何,先砍他幾個人再說。」逸寒眸中陡現殺氣。
海辰平白一激靈,正要再問時隔簾一挑,那位大夫帶著醫童滿臉疲憊地走了出來,「姑娘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幸好她體格結實,不然受了這樣一刀非送命不可。」海辰等不及听,先行步了進去。逸寒送走大夫走進內室時,亦蘭正向他望來,「寒哥哥……」逸寒瞥一眼站在床邊默然不語的海辰,走近道︰「你覺得如何?」「沒事,」亦蘭闔一闔眼,臉上浮起一層愧疚之色,「寒哥哥,對不起,我……我沒保護好公主。」
「我也沒有,」逸寒神色一黯,語氣中滿是自責,「是我大意了,怎能怪到你的頭上?亦蘭,好好養傷,我總能把她找回來的。」亦蘭眉結緊鎖,掙扎著似要起來,「你準備怎麼找?」海辰怕她這一動,剛包扎好的傷口又會再次裂開,急忙搶上去按住她道︰「逸寒和我已經想好法子了,你就安心養傷吧,到時錦平就會回來與你繼續斗嘴了。」亦蘭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逸寒附和道︰「不錯,你趁著這幾日養好精神才能繼續同她斗嘴,不然可斗不過她。」
亦蘭看他們倆都信誓旦旦,還以為真想好了主意隨時都能找回翎瑚,心下松一口氣,疲憊之感又佔據了全身,「是麼?那我等她回來後就向她賠罪。」逸寒見她說話時不勝其力的模樣,便向海辰點一點頭道︰「我要再去巡視一回,海辰,替我照顧亦蘭。」海辰答應著坐到床邊。亦蘭說了這幾句早已是精疲力竭,在他的關注下昏昏睡去。
逸寒輕輕掩上門,吸一口寒涼的空氣後慢步走至雪狼身邊。雪狼正在舌忝著重傷不醒的大狼和二狼,見了他,嗚咽一聲似也在為它們的傷勢憂心。逸寒蹲□,模了模邊上躺著的三狼。它傷勢稍輕,可肚月復上的那道劍痕也險些破開它的肚子。「要報仇,你就得快點好起來,知道了麼?」三狼的肚皮急劇起伏。逸寒又囑咐了雪狼幾句,抬頭望向祈楓大營所在的方向,明日……明日他定要找回她!
「你可是要殺了自己的孩子,殺了你自己的孩子!」翎瑚被這尖利慘呼驚醒,冷汗濕透了重衣。她大張著眼,雙手立刻交疊在自己的月復部,沒事,她的孩子還在,沒事……「媚兒,你終于醒了。」那熟悉的聲音帶著幾分歡喜,幾分關切,她從前听著總覺說不出的安心,可今日,只令她覺得驚心。「你說要我來,我已經來了,你可以讓我回去了吧。」她側首對著床里,語氣冰冷。
「留在這里不好麼?」祈楓坐在床頭,看著明黃錦被下的翎瑚,心里異常滿足,「你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等我打完了這場仗,我就帶你回宮昭告天下,好麼?」
「我什麼都不想要,我也不會再信你的話。藍祈楓,你要是真還念著當年舊情,就該放我回去。」
祈楓沒有應聲,只取出帕子想為她拭去額角汗水。
翎瑚又往里挪了挪,讓開他的手道︰「怎麼說你都是我妹夫,我是你姐姐,請你自重!」
祈楓緊了緊手,指尖有些泛白,「我娶翎瑤是不得已而為之。當時父皇病重,又急等著要我成家立業,而且……」
「而且你早已將雙魚佩給了她,不娶她還能娶誰?」翎瑚坐起身,與他對視道,「既然你當時早已定下,自然在我招親的的時候你是不能來的;自然在我找你的時候你是要用謊話來騙我的。我已被你騙了一次,再不會讓你騙第二次。」她說著扯開被褥起身要走,祈楓攔道︰「那枚雙魚佩不是我給她的,是她趁我不注意時偷拿的。媚兒,我心里只有你,從來也只想娶你一人,我……」
「祈楓,」帳簾一挑,翎瑤從外迤邐而入,「左右姐姐又走不了,你又何必再騙她一次?」「你說什麼?」祈楓回頭,神色如霜,「朕沒讓你進來,出去!」翎瑤望著翎瑚,盈盈笑道︰「我與姐姐是雙生姊妹,難得遇上總要說幾句以顯親熱。姐姐,你說是不是?」
翎瑚沒有理睬她,搖搖晃晃地就要往外走。祈楓欺身過去擋在她身前,「媚兒,別信她胡說!」
「我怎麼胡說了?你請姐姐來就是想拿她當擋箭牌,明天只要蕭逸寒與我三哥在戰場上一看見她,就算不開城投降也不敢再動我們的人馬分毫。」
「我不會如此行事。媚兒,我只想你留在我身邊。」
「姐妹共事一夫麼?恐怕就算我答應,姐姐也不會答應。」翎瑤笑得分外冶麗,像極了春日里盛開的夾竹桃,美而有毒。「姐姐自從有了蕭逸寒就誰也不放在心上了。祈楓你又何苦苦苦相逼?」
翎瑚大半天水米未進,此時心緒紛亂,腳下發軟,搖晃的更加厲害。祈楓伸手想要抱她回床上躺下,被她一手用力打開,「別踫我!你既然娶了她就好好對她,我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生。」祈楓還未說話,翎瑤搶先道︰「我們倒是想安生,可惜有人就是不肯,非要山高路遠地找過來招惹別人。」翎瑚又羞又惱,強撐著道︰「我來就是為了逸寒,不為別人!」翎瑤哂笑,「真的不為別人麼?可有人真以為是為了他呢!」
祈楓如被針扎,寒聲向她道︰「你擅自出宮來陣營中擾亂軍心,朕還沒治你的罪,你還敢在這兒多嘴?滾出去!」
「出去?你讓我去哪兒?這是你的帳子,我這個皇後還能到哪兒去?」
「到哪兒去都可以,反正朕不再乎。」祈楓一臉無謂。
翎瑤身子一晃,隨即恢復如常,「不錯,你是不在乎。反正我不是她,再髒你也不在乎。」
說著她狠剜了翎瑚一眼後甩帳而出。
翎瑚也想跟著出去,祈楓橫身堵在帳口,先前的幾星苦澀都已化成了滿身戾氣,「媚兒,你別走,我明天就會請他過來。」翎瑚倒退了一步,「你說什麼?」祈楓獰笑,「我會帶他的尸首回來見你!」
黃沙漫天,遮雲蔽日。誰都沒有想到第二天會是個起風日,風沙迷眼,既不利于攻,也不利于守。武光建議休整一日,可祈楓仍是下令攻城,只舍棄了雲梯弓箭,改用投石車向一處猛攻。伴著石塊撞擊城牆時發出的隆隆聲,一直緊閉的城門也隆隆開啟。逸寒執劍騎馬,帶著大隊將士列隊出城。此刻正是順風,城頭的箭雨紛紛向齊軍飛去,就在他們舉起盾牌抵擋時,等候多時的狼兵又如急雨似地向他們撲去,撕扯撲咬,全不懼怕齊兵抹在盔甲兵器上的毒藥。
武光微微變色,促馬近前上去砍殺,只座下的青風駒再勇猛,看見群狼也是懼怕,進退不能隨心,逼得他不得不棄馬沖進戰陣。逸寒眼見狼兵漸漸佔據上風,立刻又帶著人馬閃電般撕破齊兵的戰陣。人仰馬翻,呼喝聲、擊殺聲、兵刃相搏聲、割裂血肉聲不絕于耳。齊兵雖也已勇猛著稱,但此時滿眼飛箭、利齒、碎裂的肉塊、噴涌的鮮血、還有皮肉破開處露出的森森白骨,整個戰場好似成了修羅地獄,令他們腿肚打顫,只想轉身而逃。
逸寒沖殺在最前,他座下的馬兒用黑布蒙起雙眼,完全惟他是從。被他砍倒在地的齊兵只要躲得稍慢,鐵蹄就已當胸踏上,即使偶有逃得快的,跟隨在後的狼兵也會將他們撕成碎片。北齊兵勇漸漸有些發怵,見了他來就開始閃出道路,陣型就此被沖得更散。武光發急,對那些齊兵大喊道︰「狼是鐵頭豆腐腰,對著狼腰上砍!」
有听見的自然對著狼腰下手,只是狼兵這次身穿能護住軟肋的甲冑,即使被砍也能就地打滾起來再戰。武光見勢不對就想追上去迎戰逸寒,哪知剛一回身,就見一直在後觀戰的祈楓已促馬揚蹄迎了上去。這可怎麼得了?萬一傷著不僅折損龍體,而且有可能就此一敗涂地。武光急忙揮手示意祈楓讓他上,可祈楓看也沒看他一眼,只向著殺紅了眼的逸寒大聲道︰「蕭逸寒,我們又見面了!」逸寒揮劍又砍倒兩個想偷襲他的北齊兵士,「把糊糊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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