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使一切變得卑賤,破敗,滿是缺陷。******請到看最新章節*****人生的悲劇不在于美麗的事物夭亡,而在于變老,變得下賤。——雷蒙德.錢德勒《漫長的告別》
薛靈嫵盯著發狂一般大笑著的霍芷秋,說不清心里此刻是什麼滋味。她方才說的話無可辯駁,甚至在心里某一處小小的地方,薛靈嫵也是贊成的。
如果她是一個小眼楮大鼻子厚嘴唇的胖姑娘,也許慕雲庭在還陽的那一瞬間就會放棄當然的希望暴走了,而自己,如果看到從畫中走出來的相公是一個三角眼酒糟鼻滿臉麻子的矮冬瓜的話,她也會一腳把他踢回去的。
虛榮心,每個人都有。美麗的容顏是上天賜給你的禮物,但這禮物總是讓人分不清楚別人是喜歡你,還是喜歡你的容貌。就像富翁,總是分不清楚女人是愛他,或是更愛他的金錢。你的人,你的容貌,你的錢,你的才華,都同你這個人有關,根本沒辦法分的清楚。
薛靈嫵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不修邊幅的身影來,這個身影為她沮喪的心情注入了一點活力。是的,還是有人沒有虛榮心的,那就是天機道人。
他是仙家,擁有著她無法想象的高深道法,化成普通人的時候本可以選擇最英俊高貴的形象,薛靈嫵想這對他而言應該是雕蟲小技,但他卻更願意穿的破破爛爛,像一個老乞丐一樣到處蹭飯吃蹭酒喝。絲毫不理會別人看他的眼光,也不覺得羞恥。
想到天機道人提著酒壇子喝酒的樣子,薛靈嫵忍不住笑了起來。琉靈修真是得到了他師父所有的真傳,明明是一個瀟灑無邊的年輕公子,偏偏總是不修邊幅,若不是楚風,他那件白色泛水藍的漂亮道袍一定是髒的無法直視。而且他到哪里都是一副懶洋洋色眯眯的樣子,四處調戲姑娘不說,還喜歡不分場合地把腳翹在桌子上。放佛別人不把他當成個二流子他還不開心的模樣。
即便是鬼,到髒的地方,慕雲庭還是會下意識地皺眉掩鼻,或者是撢弄衣服,但這些小動作薛靈嫵從沒在琉靈修身上看到過。即便是有一次他不小心坐到了松果的大便上。也只是隨便地笑笑。任由自己長袍上掛著一塊黑漬繼續四處晃蕩。
當然,薛靈嫵不排除琉靈修不是沒有虛榮心,而是實在是太懶了。所以才這麼不修邊幅。但不管怎麼說,薛靈嫵還是很慶幸自己能遇到些好人。
「你幫我殺了她!殺了她!」沈志章的怒吼將薛靈嫵的思緒拉回,她忙又將眼楮貼向那個洞,看到慕雲庭修長的側影時,薛靈嫵對于自己方才想起琉靈修的行為略有些不好意思。
「一條人命已經夠你受的了,我想應該不用再加上一條了。」慕雲庭冷冷道。
「嫣不是我要殺的,你剛才也听到這個賤人說了,是她,還有劉蘭蓀一起給我下的圈套!」沈志章忙喊。
慕雲庭沒理會沈志章。轉向霍芷秋問道︰「我還有一個疑問。」
「還有慕大神捕想不通的事?是什麼?」霍芷秋笑眯眯道,絲毫不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被關入大牢,等著償還自己犯下的幾條人命案。
故殺三人及以上,剮。薛靈嫵記得這條律文。
「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留下沈彌章和沈志章的命?」
「我沒有留下他們的命,你忘了我找江大人叮囑什麼了嗎?」霍芷秋盯著慕雲庭冷酷卻已經英俊精致的臉龐,眼楮中冒出幾分貪婪和遺憾。要是能讓眼前這個男子傾心于她,她覺得自己也許能夠忍受沒有錦衣華服的生活。
不,只一瞬間霍芷秋便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同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穿流光錦吃鮑參翅肚的生活。英俊的男人是能帶給她很多愉快,但這一切有錢才能辦到。只要自己有足夠多的銀子。就能讓更多比慕雲庭英俊上一百倍的男人跪倒在自己腳下。
「可你沒有讓他們立刻就死,反而大費周章地把他們都弄到了大牢里來。雖然最終還是會死,但畢竟多活了些時日。為什麼?」慕雲庭問。
「連這個也注意到了,你已經很厲害了。」霍芷秋夸贊道,「月白霜天,是因為月白霜天。」
「你為沈家當了這麼多年家,竟連月白霜天的秘方都不知道嗎?」慕雲庭立刻猜出了原因。月白霜天是沈家的制勝秘籍,沒有它,酒榷地位很快會被人奪走的。
「我這個當家的不過是個管些雞毛蒜皮的管家婆罷了,根本就是老爺子的傀儡。月白霜天的基本配方我都知道,但添加的最後一道秘方我一直沒弄到手,連主管釀酒的韓師傅都不知道。每次都是老爺子親自添進去的。我以為他們兄弟知道,可看現在的情況是不可能了。」
「我想這位沈三爺可能連月白霜天的基本配方都背不下來。」慕雲庭看了一眼沈獻章一臉茫然的臉道。
霍芷秋有些遺憾地點點頭,她套了不知道多少次話,沈老太爺卻不肯透露半點,甚至在最後威脅要殺了他時,他也不肯說。
「看來這個秘方要失傳了。要是我早些拿到這個秘方,殺了這兩個兄弟,也許就不會夜長夢多了。」霍芷秋的眼神有些迷離起來,似乎是在憧憬著自己的計劃實現之後會過上怎樣的生活。
「你本來有可以得到更好的東西的機會,但你卻親手毀了它。」慕雲庭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聲音竟有些不平穩起來,霍芷秋立刻意識到最終的秘密現在才要揭開,本能的,她覺得自己不會喜歡這個謎底。
「你不要跟我說是溫暖的家庭,天倫之樂。」霍芷秋掩飾著內心的慌亂,玩笑道。
「接近了。」慕雲庭看著霍芷秋,「雖然我一點也不同情你,但還是覺得這件事有些戲劇化。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嵇、瑤、迦。」
最後三個字的名字慕雲庭是用極慎重肯定的語氣一字一頓地念出來的。他的聲音不大,卻猶如一個炸雷一般擊的霍芷秋的心都跟著震顫起來。
「我說了我不是嵇瑤迦,那些不過是為了騙沈彌章罷了。」霍芷秋道,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內心深處卻對那個完全是自己編造的故事產生了幾分信任感,她給劉蘭蓀講這個故事時。是那麼的流暢自然毫不費力,就像是它本來就在自己記憶中一樣。
本來就在自己記憶中?霍芷秋愣住了,恐懼化成了數千只螞蟻,立刻爬遍了她的全身,它們紛紛張開自己夾子一般的嘴。開始小口小口地啃噬她的皮肉。她想尖叫。想逃走,可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你先見一個人,或者不能說是人了。先見見她,見到她也許有的事你自然就有了答案。」慕雲庭走到他們和薛靈嫵隔著的那堵牆前,運氣入掌,推倒了那面土牆。
「咳!咳!咳!」薛靈嫵和劉蘭蓀咳嗽著,狼狽無比地從土堆中爬出來。
「慕雲庭你這個混蛋,推牆為什麼不提前說一聲!」薛靈嫵大罵道。
「抱歉,抱歉,」慕雲庭忙上前幫薛靈嫵拍去頭頂的土渣,「我以為你會躲開的。」
「你動作太快了!」薛靈嫵吐出嘴里的沙子不滿道。
「好了。慕大人是讓我見誰?」霍芷秋似乎早就知道劉蘭蓀在牆的那一邊,此刻看到他一點也不驚訝。
「靈嫵,放她出來吧。」慕雲庭輕聲道。
「好。」薛靈嫵點點頭,從荷包里拿出一只小瓶子,這還是從琉靈修那里軟磨硬泡來的。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瓶塞,然後輕輕歪了一下瓶身。似乎等什麼東西流出來一樣。
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似乎都沒有呼吸一般,過了一會兒一團銀白色的稀薄煙霧從瓶口流出,滑落在地上。然後盤旋纏繞,最後竟成了一個無比模糊的人形,那人形飄忽不定,好像隨時都要消散一般虛弱。
「你讓我們看什麼?」沈志章打破沉默道。納悶的還有劉蘭蓀和霍芷秋,他們只看到薛靈嫵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個空瓶子,還想倒出什麼東西似的。
「不要著急,一會兒就看到了。」薛靈嫵把瓶子放回自己的荷包里,然後抽出了身上的短劍。
「你要干什麼?」霍芷秋驚訝地看到薛靈嫵把短劍放在了自己的手掌中央。
慕雲庭的短劍鋒利無比,劃開薛靈嫵的掌心就像劃開一塊柔軟的豆腐一般,一絲阻隔也無。薛靈嫵也沒覺得十分疼,只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手心便涌滿了鮮血。
「出來吧。」薛靈嫵將鮮血灑向眼前的那個珠光白色的影子,鮮紅的血霧落下,籠上了那影子的全身。她的身形和面目終于清晰無比地落在了眾人面前。
「是你!」霍芷秋猛吸一口冷氣,指著眼前人驚呼,她伸出的手指都在抖個不住。不止是她,劉蘭蓀也臉色蒼白,不知道是嚇的還是驚的。而沈志章則完全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嵇瑤迦,我跟你說過,我娘子是一個柩冥師,可以召喚魂魄。」慕雲庭淡淡道。
「不可能!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的!一定是什麼騙人的鬼把戲,是障眼法吧?」霍芷秋突然轉向一旁的劉蘭蓀怒喝道︰「是不是你!是你幫他們的吧?為了報復我嗎?」
劉蘭蓀沒有說話,但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已經死去的小乞穿著一身干淨的衣服,面容整潔的站在那里,眼神無比的哀婉憂愁。她有些膽怯似的看了薛靈嫵一眼,看到她點點頭,才鼓起勇氣走到霍芷秋面前。
「姐姐。」她從唇齒間艱難地擠出了兩個字。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