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齡迦?你真的是嵇家的女兒?」薛靈嫵驚訝道,沈家的命案一直有一個神秘無比的嵇家人復仇的故事,沒想到竟然還真有這麼一位人物。
「我自己不記得了,這是女乃娘告訴我的。女乃娘說我家里出事的時候我年紀還小,女乃娘還叮囑我不要告訴別人,因為我們家是獲了罪滿門抄斬的,要是有人知道我活了下來,一定會報官的。」嵇齡迦小心翼翼道。
嵇齡迦說的對,嵇姓是個大麻煩,沒有人會冒充的,一點好處都沒有。再加上她那個名字,所以幾乎不用質疑什麼,慕雲庭和薛靈嫵便相信了她的身份。
「難道是我們搞錯了?真的是她為了報仇所以才……」薛靈嫵看向慕雲庭,如果小乞真的是嵇家活下來的女兒,那霍芷秋說的就都是真話了。
「你死的那晚為什麼會出現在沈三夫人房中的密道里?」慕雲庭問,他才不相信自己會搞錯,這中間一定還有別的曲折。
「是夫人讓我去的。」嵇齡迦道,「我一直流落街頭,雖然不至于餓死,但卻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後來遇到沈夫人,就是偷了薛姐姐東西的那天,沈夫人的家人抓到了我,把我送到了沈夫人那里。我以為她也會像別的人一樣狠狠把我打一頓,可沒想到她看我年紀小,不僅沒打我還給我飯吃干淨衣服穿,然後讓我留在他們府上打雜混口飯吃。還從來沒人對我這麼好。」
嵇齡迦說著微微笑了起來,雖然才在沈府干了幾天活,但卻是女乃娘死了之後唯一不必為溫飽擔憂的幾天。
「她對你也算好?就是她把你害死的!」薛靈嫵忍不住道。
「你說什麼?她把我害死的?她怎麼會把我害死?」嵇齡迦疑惑道。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不知道,夫人只是說要我幫她一個忙,等在那個密道里面,等有人來的時候就讓我往外沖就是了。我照著她的吩咐去做,可誰知才跑了沒多遠就被……就被……」嵇齡迦的手指撫上身上的傷口,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那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覺得自己死的太冤枉了。」
「沈夫人就跟你說了這些?」
嵇齡迦點點頭,「薛姑娘,你帶我去找沈夫人,她一定會幫我的,她一定會找出那個殺了我的人!」
「沈家是你的仇人,你沒想過報仇?」薛靈嫵又問。
「沈家為什麼會是我的仇人?殺死我全家的不是帝君下的命令嗎?」嵇齡迦疑惑道。「跟他們有什麼關系?」
「你女乃娘沒告訴你?」
「沒有,女乃娘只是說我是誰,我爹娘是誰,沒說我們有仇家。她還說我們家里出事是因為爹爹做錯了事,怨不得別人。」嵇齡迦說這話時語氣和眼神都很是干淨坦誠。
薛靈嫵很是敬佩這位女乃娘。沒有讓仇恨延續到無辜的下一代。讓嵇齡迦的童年少了些黑暗和負擔。
「女乃娘說爹爹留給我一件傳家寶。是一只玉彌勒,要我好好保管,說只要有了這個,以後還會有好日子過的。可是……可是我把它給弄丟了。」嵇齡迦哭了起來。可眼眶里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是不是這個?」薛靈嫵解下自己戴在脖子上的彌勒遞給嵇齡迦,她早就應該猜出她是個姑娘的,男戴觀音女戴佛嘛。
「就是!就是!」嵇齡迦破涕為笑,伸出手去接那玉墜,可玉墜卻穿過她的掌心,直直的掉了下去。幸好薛靈嫵反應快,及時接在了手里。
嵇齡迦看著自己的雙手,又哭了起來。同慕雲庭不一樣,她年紀還小。根本無法坦然快速地理解和接受死亡。
「我以前最怕鬼,也很怕黑,都不敢自己一個人睡,誰知道自己竟便成了鬼!」嵇齡迦徹底崩潰,她沖向一旁的桌子、椅子、屏風。試圖去觸踫它們,可她都失敗了。直到她直直地穿過薛靈嫵的身體,才算是相信了這個事實,頹然地跌坐在桌子旁。
薛靈嫵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好走過去輕輕「捧」起了嵇齡迦的手,然後把玉佛放在了她的掌心。有薛靈嫵的手在下面拖著,這次玉佛沒有掉下來,同嵇齡迦珠光白色的皮膚一起,相映生輝。
「我不想死,好可怕。」嵇齡迦抽咽道。
「我知道,我知道。」薛靈嫵柔聲撫慰道。
「姐姐,是誰殺了我?你告訴我!」
「她不是故意的,你的死是個意外。不,不是個意外,要不是沈夫人想利用你洗清自己的嫌疑,你也不會遭遇這個意外。」
「我不懂,沈夫人對我很好,她怎麼會利用我?她給我吃好的,穿干淨的衣服,甚至還說過幾天找人教我認字。我還想著她對我這麼好,我都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她的,如果這個玉佛沒丟,我還想送給她。」
「她對你是不錯,可是……」薛靈嫵看著嵇齡迦單純的眼楮,不知道該不該再雪上加霜地告訴她霍芷秋的真面目。不過她確實有些奇怪,根據嵇齡迦的說法,霍芷秋在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格外寬厚,那時候她根本無法預見到後面事情的發展,從而提前給自己找一個替罪羊啊?
「難道她真的是善心大發?」薛靈嫵嘟囔。
「我出去一趟。」慕雲庭盯著嵇齡迦掌心的那只玉佛看了一會兒突然道。
「你要去哪兒?」
「等我回來就知道了。」慕雲庭丟了一句話之後便急匆匆離開。
「本來我還以為你找了個成熟穩重的,誰知道也不怎麼樣嘛。話都不說大半夜的就跑出去了。你不怕他找姑娘去?」孫不肖陰陽怪氣道。
「你才找姑娘去!」薛靈嫵鄙視道,「他肯定是去查什麼線索去了,你怎麼還沒走?錢你不都是一直跟我娘拿的嗎?」
「靈嫵妹妹不要總是想著轟我走嘛,我……」
「對了,我確實有一件事要問你。」薛靈嫵想起了自己的夢,也許孫不肖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呢。
「怎麼?發現我的好處了?」孫不肖得意洋洋道。
「你別打岔,我問你,你認識或者知道什麼人的眼瞳是藍色和紅色的嗎?」
「藍色和紅色的眼瞳?那只有妖族的人才有。」孫不肖道,「狐妖狼妖還有一些其他動物修煉成精之後眼瞳都會變成這種顏色。」
「不是妖。應該是冥府的什麼人。」薛靈嫵又想起了那鋪天蓋地的曼殊沙華,那是開在冥府門口的接引之花。
「我的級別還不夠進入冥府,只能停留在酆都。」孫不肖頭一次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酆都和冥府還不同嗎?」
「當然不一樣,酆都是鬼城,是實際存在的,所有死去的魂魄都要先在那里落腳,妖啊魔啊也都可以進入。但冥府就不一樣了,很像你們的皇城,但卻在地下,是鬼仙的地方。」
「鬼仙?鬼就是鬼。還有鬼仙?」
「當然!無常神君還有夜游神。你都見過的。他們就是鬼仙。專門執掌幽冥界的秩序的,在酆都的判官鬼使會將所有魂魄分類然後才送入冥府給冥王審判。別的鬼差跟我說整個冥府其實都是冥王的法力構建出來的,是一個幻境。」孫不肖神秘兮兮道。
「那曼殊沙華開在哪里呢?」
「冥府入口。說起那花我倒是有機會見過一回,」孫不肖的眼楮里泛出一絲光芒。「那可是我見過的僅次于美人兒的東西。世間傳說曼殊沙華是鮮血的赤紅顏色,其實不是,它們的花頂都還纏著一抹藍色的光,大片的開在一個陰森暗黑的地方,那種美麗和詭異真是絕了!我听說每一株曼殊沙華都是不願輪回的亡魂幻化而成的。」
「焚魂凝夢。」薛靈嫵默默念叨著這四個字,孫不肖說的場景就是她在夢中見到的。
「說起這個花我倒是想起來,以前日游神吹牛的時候常說自己可以見到冥王,好像冥王的眼楮就是一個藍色一個紅色的!」
「一只藍一只紅嗎?」
「當然不是,冥王有兩位。府君大人是藍色雙瞳,少君大人是紅色雙瞳。」
「少君!」這個熟悉的名字讓薛靈嫵精神一震,「冥王竟是有兩位的嗎?」
「是啊,一位掌男事,一位掌女事。不過這都是鬼仙們說的。我也沒有見過。我覺得這說不定都是鬼仙們編出來的,就是為了顯得他們多神秘多有地位。」孫不肖撇撇嘴不屑道,看來他沒少吃他們的虧。
自己夢中夢到的竟是兩位冥王嗎?薛靈嫵很是驚訝,覺得實在不太可能,連孫不肖這個鬼差都沒有見過的人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夢中?而且夢中的場景不僅真實而且熟悉,放佛很久之前就已經見到過。尤其是那兩雙一模一樣的眼楮,就像是刻在自己心中一般清楚。難道她以前也是一個鬼,轉生成了現在的薛靈嫵?
「噗通。」
一聲什麼東西落入水中的聲音將薛靈嫵的思緒拉回,原來方才她只顧著想事情不知不覺便抽回了手,嵇齡迦的手沒有她的依托,手中的玉佛便掉在了手掌下的茶杯中。
「對不起,對不起。」薛靈嫵忙道歉,想把那玉佛再撈出來,可卻住了手。
「怎麼了?」嵇瑤迦問。
「好香啊。」孫不肖抽抽鼻子,臉上露出幾分陶醉。
薛靈嫵盯著眼前的茶杯,那玉佛此刻全部浸沒在茶水之中,原本淡黃色的茶水現在竟泛起剔透的玉石一般的淺青色,正散發著一股幽幽的沁人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