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不信你不重要,這世間說話的本就不是信字。」琉靈修淡然道。
「不是信,那是什麼?」碧胭望著琉靈修問,她此時心智漸漸清晰起來,本來覺得琉靈修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有些駭人,但現在心神定下來再看反而覺得即便他此時面無表情但卻還是給人一種溫和之感。她現在倒是有幾分糊涂,不知道眼前的人應該是敵是友。
「實力。」琉靈修毫不猶豫道,「成王敗寇四個字我想你比誰都更清楚吧?」
「你到底是什麼人?」碧胭又問,但收獲的依舊是琉靈修諱莫如深的淡然一笑。碧胭無法只好改變策略,眼楮一轉作勢要走,「你不肯說就算了,鶵出現不出現跟我也沒有關系,靈兒我也見到了,現在我該走了。」
「你不能走。」
「我為什麼不能走?我愛到哪里去便到哪里去,跟你沒有關系。」
「是,你走到哪里是跟我沒有關系,但和商陸洛家也沒有關系嗎?」琉靈修問。
「我不喜歡被人利用,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你覺得現在的天下如何?」
「現在的天下?」碧胭愣了一下,不知道琉靈修為何會有此一問。
「有人說現在的天下貪官當道,黑白顛倒,民不聊生,人間連地獄都不如。」
「那又如何?」
「如何?永嘉帝貴為一國之君,雖血脈高貴卻年幼無知,就是因為他身在其位而不謀其政,所以才會陷百姓于水火之中。既然如此,自然有人看不過去,想要取而代之。現在已經快要兵臨城下,只可惜還有人蒙在鼓中,渾然無絕。」
「你說有人要謀朝篡位?」碧胭的情緒不知為何突然激動起來,迫切問道。「奪了永嘉帝的江山?」
「是洛水川的江山,又不是你的,你這麼激動做什麼?」琉靈修明知故問道。
「洛水川?你怎麼敢直呼帝君的名字?」
「你是妖不是人,何必那麼在意人界的秩序?哦。對了,我差點忘了,這永嘉帝的江山能到手還有你的一份功勞,怪不得那麼在意。」
「你不必同我一直打啞謎,你既然知道我和洛家的瓜葛,竟然連鶵都知道,應該對我的過往很清楚,又何必說這種反話?」碧胭惱怒道。
「我沒有說反話,青茗殿的大火不是你放的,先帝的死也同你無關。」
碧胭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已經這麼多年了,真相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更何況我甚至都不認識你,你相不相信我更是無所謂。」
琉靈修沒有馬上接話,他那雙深沉的眸子毫不避諱地直直盯著碧胭的臉。在上一句話說出來之前,他對青茗殿的真相其實一無所知,同當年所有目睹過這件事的人一樣,大火,怒氣,怨恨,枯木。焦尸,這一切的場景出現在面前時,所有人自然而然地將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鎖定在了當時在正獨自站在已經幾乎化作灰燼的青茗殿前仰天狂笑的碧胭身上。但方才碧胭的表情讓他相信這件事她只是遭人陷害。有時候相信一個人並不需要什麼實在的證據,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有可能讓一個和你初相識的人對你深信不疑。當然,如果一個人不願意相信你,那就更不需要什麼證據。信任同愛一樣,來的可以很突然,煙消雲散的時候只會更突然。
「現在想來當年的真相其實再簡單不過,你是蛇,喜陰避陽是你的本性。青茗殿的大火應該是鶵放的。鳳凰之火,怪不得直燒了三天三夜,直到將青茗殿燒成凐粉。」
「你到底是誰?不僅知道鶵,還知道青茗殿的事?」碧胭忍不住又問出了那個肯定不會有答案的問題,沒想到這次琉靈修終于回答了。
「家師同先皇慶雲帝淵源頗深,對他和你還有鶵的糾葛也知道一些,當初他也誤以為青茗殿大火是你所放,害死了慶雲帝不說,連先王後和太子並數百宮人也難逃火海。」
「所以你們蒼梧山才會將這一切罪責推在我身上,並且廢我千年修行?」
「是我們糊涂。只是當年的事有太多的未解之謎……」
「什麼未解之謎?根本一切都是鶵布下的局!只不過當時所有人都信她是靈鳥,國之祥瑞,沒有人會相信她是壞人。只可惜天機道人立刻廢了我的道行,連真相都沒機會查出來。」
「所以你才更要跟我們一起去帝都,查清楚這個謎,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真相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人都已經死了。黑鍋背久了,反而不覺得了。」碧胭笑了起來,以前她以為自己最開心的日子是在帝都,但沒想到死而復生之後反而在濟北城那個小地方找到了安寧。尤其是在薛靈嫵出生之後,這個小小的粉女敕的嬰兒喚起了碧胭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她那個時候才明白這世間除了男女之愛還有其他的感情。
「但你總不想這個黑鍋白背吧?」
「你什麼意思?」
「你甘願應承下這件事不過是不希望有小人借青茗殿大火動搖國本,以此來守住慶雲帝好不容易到手的江山。可現在有人要意圖不軌,你若是要置之不理,只怕要皇位易主了。」琉靈修將手伸到碧胭面前緩緩打開,手掌中靜靜躺著一枚小小的精致印璽。
碧胭拿起那枚印章,沉甸甸的玉質入手很是溫厚,翻開了體元主人四個小字映入眼簾,正是慕雲庭和薛靈嫵找到的那一枚。一見到這個字號碧胭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地滴在了那印章上。淚水沖開了陽文上殘留的朱紅印泥,鮮血一般在她的掌心流淌。為了這枚印章,有多少人流血犧牲?若是此時不能守住,豈不是前面的一切都白費了?
「這印璽是我在慕雲庭身上拿到的,而他是在一家古玩店的暗格中找到的。更巧的是那古玩店的主人姓陸。」
「無缺鴛鴦陸蕙娘?」碧胭驚訝道。「武英四侍從來不會踏出皇城一步,怎麼會在這里有家古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