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婆子腳程快,不多時就領著那牙子來了,她自然滿臉喜意,那牙子倒是一臉意外,一路上直道她運氣好。
張銘也是爽快人,他身上只帶了的兩張面值二十的銀票,就取出一張交給嚴婆子作定金,約定半個月後和她正式過戶,並到官府登記,兩人在定契上捺了手印,再由牙子簽字畫押,這生意就算成了。
張銘將兩張酒方子和一張定契揣在懷里放好,招呼一直默默不語的孫琢,「咱們走吧,買布去,買完就能回去了
孫琢一臉呆樣,跟著他走到集市上,才忍不住說道︰「姐夫,你真有錢……」
張銘一愣,「啊?」
「你上回不是才買了地麼?」
張銘汗顏,忘了這茬了,他臉一肅,對孫琢說道︰「這事兒你就替我保密吧,將來你爹娘問起來就說我是問你大姐夫借的錢。我也不騙你,手里確實有點錢,你還記得早上吃的那豆花麼?」
「誒?難道那是姐夫教他們做的嗎?」
張銘點點頭,不再多說,「走吧,抓緊時間
張銘前世雖然不是學藝術的,但是和藝術也沾點邊,他的專業是城規,因此還算有點審美觀,他挑起布來不受賣布人影響,速度就比孫琢快的多,火速的挑了四匹棉織提花布,其中淡青色和湖藍色的各一匹準備送丈母娘,淺緋色和鵝黃色的帶給自己老婆做衣服。他還看到了些零碎絲綢,不禁想起來,自己的內衣總是硌得慌,不如試試絲綢的好了。
東西全部買好,又到了未時,張銘帶著孫琢到縣城南門口等常春。他這回和上回不同,像是有什麼事要處理,直到未時過半才出現,看到張銘他們兩人已經在等,臉上微微帶了些歉意,點了點頭,接過張銘遞來的一百文,又道︰「今日除了你們沒有別人坐夜間車了,我這就帶你們出發
孫琢原本有些尷尬,最後將兩個肉包子塞給了他常大哥,誠懇道︰「常大哥,你吃吧
常春沖他露出了個笑,毫不扭捏的就接下了,張銘立在一邊觀察他,暗暗心驚那笑容里透出的滄桑感,常春這人看起來不過二十j□j歲,卻彷佛有著極深的往事,不知為何會流落此地。
按下心中疑惑,張銘和孫琢坐上了馬車。
回到孫家村時,天上飄起了小雪,落在地上灑了一層銀霜,琳娘披著大衣,懷里抱著兩把傘站在村口等張銘和孫琢,張銘接過她遞來的傘,就要和常春告辭,卻被叫住了。
常春頓了頓,說道︰「里長家雇了我五年,如今快到了。他家往後就沒有車夫了,你們下次要去縣里會麻煩些,不如自己弄兩匹馬。你上回讓孫琢和我說的事,我並不是不願意教你,只是我日後去向未定,興許你學不到什麼我就走了。若是仍舊想學,抽了空和孫琢一道來就是說罷,他就轉過身,牽著馬車走了,小雪落在他肩頭,那背影十分蕭瑟。
張銘被他那席話說的愣了半晌,好奇心怎麼都抑制不住,最後轉頭對琳娘說道︰「我還有些話想問他,去送他一程。你帶著琢兒先回去
琳娘點點頭,又遞給他一件斗篷,囑咐道︰「你記得穿上,早些回來
張銘一路小跑,總算跟上了常春。他將傘遞過去,想了想問道︰「時辰還不算太晚,常大哥不如和我說說弄馬的事兒吧
常春抬眼疑惑的看了看他,就說︰「馬倒是不貴,尋常的劣青馬不過七八兩一匹,吃些豆料兒就行,你要是真想弄,我到可以幫你一把
張銘笑笑,試探道︰「馬倒是容易,可惜我家沒人會駕車
常春眯著眼看了看他,嘆了口氣,「我是不會再替人做長工了,即便願意,若是讓里長家知道,你也不會太好過的
張銘對這人好奇心大起,加上他覺得自己家需要勞力,就特別希望這常春能上他的賊船,因此拐了個彎道︰「常大哥從里長家出來,想必一時也沒地方去,不如由我邀請你去我家暫住一段日子,也好教教我和孫琢,等你想好了去處,那時我也該學會駕車了。
常春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點點頭道︰「也行,我考慮考慮吧
張銘回到自己家里,帶著一身寒氣,孫琢和青青都已經睡了,他只能在書房里漱口擦臉洗腳,琳娘一直等著他,就搬了張凳子坐在一旁看著他。
「琢兒手上的傷礙事麼?我在縣里時只來得及稍微替他包了包
「不礙事,蹭破些皮而已,我替他敷了藥了。他和我說了白天的事兒,我模了模那兩匹布還算舒服,雖然模樣差了些,倒是能做個被套
張銘一笑︰「你還替他求情,不是我說,那布委實難看,做了給琢兒他自己用吧他將自己頭頂發髻解開,看了看那根黃牛角的發簪,用的時間太久已經有裂紋了,不自覺撇了撇嘴,又道︰「我今日運氣好,和一個酒婆盤下了一間兩層樓的小鋪面,元月里就能托人去重新粉刷收拾,咱們開了年就帶著青青一道住過去
琳娘一呆︰「咱們真要去開店呀
「是呀,上回我不是說了,叫琳瑯居麼?」張銘嬉笑道。
琳娘一臉憂愁,「可是賣什麼東西還沒想好呢
「咱們不過是開間鋪子轉寰轉寰,賣什麼上次不就定下了,豆腐唄
琳娘噗一聲笑了︰「只有豆腐怎麼算的上琳瑯。我也想了想,豆腐只能算一種,豆花也算一種,相公你上回做的豆干兒可以當零嘴賣,豆皮切絲能算涼拌菜,要多想些種類才算的上琳瑯滿目
張銘原本也一頭霧水,被她這樣一點,反而想法源源不斷,豆腐這玩意兒如今對他來講雞肋了些,想靠它掙很多錢不太可能,最多弄兩個小錢糊口,但是要借知味樓的東風不賣豆腐還不行。要成本小,收益快,在古代只能弄些噱頭出來哄人,他想了想,一拍板兒,決定先賣幾天豆腐探探路,他心里已經有計了。
「嗯,你說的也是,這事兒可以放一放,畢竟去縣里住我還存了去那邊求學的意思,是不會改了。對了,我還特地買了些桂花胰子回來,今天這種貴的很,應該比你那皂花好用
琳娘應道︰「嗯,我看見了,是好的多,正好皂花前兩天用完了,明天咱們好用胰子洗頭
張銘想起來,琳娘頭發又烏又長,和她尚未長開的身體不同,散開後很有韻味,這段時間看她洗頭,青青還沒到他家時,琳娘一個人燒熱水端涼水,洗起來麻煩的很,張銘也想幫她,卻被拒了,看來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禁忌在,青青來後倒是有人幫了,才好上一些,總之是件麻煩事兒。他想著體貼她,就道︰「明天我幫你洗頭吧,我看青青使不上力,或者有什麼禁忌,我因此不能替你洗的,你也告訴我一聲,別像上回那樣自顧自的又傷風了
這回琳娘倒是沒拒絕,反而笑道︰「我娘說相公服喪期是不能替女人洗頭的,過了七七,開了禁忌,倒是可以了,我上回是以為你知道才沒說原因說著她又不禁掩口︰「哎!我忘了,也不能替我洗腳的,上次被你踫到了,也不知道算不算
張銘才知道還有這破規矩,不以為然道︰「你跟我在自己房里的事情有誰知道,你洗一次頭就要打一天噴嚏,像話麼?」
琳娘笑笑,「那也沒辦法呀,舉頭三尺有神明,公公婆婆雖然走了,可也都看著呢
張銘沒話反駁她,只能嘆口氣,他想了想又說︰「不早了,你去睡吧,我還有賬要算
「我陪著你吧
張銘一听這話就心里高興起來,拍了拍自己的寬座椅,「那你坐這來
琳娘就坐到他旁邊,和他一起算起賬來,張銘一時忍不住,就教她用起了阿拉伯數字,又教起加減乘除,琳娘悟性不錯,學進去了不少,兩個人一個教的高興一個學的開心,一個不注意,他們桌上的蠟燭就燒的只剩半截了。
張銘平時思慮重,人就容易累,忍不住就趴在桌上睡著了。待琳娘又算出一題向他邀功,就發現他已經睡了,她隱隱有些感覺,好像張銘不和自己睡一床時就容易失眠,有好幾回夜里她都听見走廊里張銘輕輕的腳步聲,她和青青睡的那間屋子里爐火有時候會熄,有時候張銘在外面看見了就會去廚房拿了火鉗在牆角替她們撥一撥,又重新點上。
她想了想,就躡手躡腳出門,查看了下青青房里的爐火,又抱了一床棉被回來,坐到張銘身旁,替他披上被子,自己也鑽進去,伏在案上,和他面對面的睡了。
半夜里,張銘淺眠,就被涼風吹醒,一模琳娘的手,也冰冰的,他吻了吻她手心,將她連人帶被子抱到一旁的竹塌上,又模模她頭發,低頭親了親眼楮和嘴巴,臉上露出個調皮的笑,自己也翻身到竹塌上,將琳娘抱在懷里,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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