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蕭天自認對于古代婚姻觀有所認識和心里準備了,但卻仍是在這一刻被梁紅玉震驚了。
愣愣的看著懷中佳人紅潮未消的嬌靨上,滿是毅然決然的神情,一時間不由的哭笑不得。
他其實對小阿沅也是極為喜愛的。但那種喜歡,更多的卻如同一種大哥哥對小妹妹的喜歡。
再者,讓他這邊歡好方歇,氣兒都沒喘勻就往另一個女人房中鑽,這事兒要是真干了,那吃相也未免太難看些了。畢竟,這可是他和梁紅玉的第一夜啊。
「今天可是咱倆的新婚之夜啊,哪有新娘子往外趕新郎官的?」苦笑著搖搖頭,他低聲在梁紅玉耳邊說道。
梁紅玉吃了一驚,急忙抬頭辯解道︰「官人,妾不是那個意思………啊!」
話未說完,忽覺嬌臀被人猛的拍了一巴掌,登時不由的輕呼一聲,大羞之際,後面的話就此咽了回去。
「什麼意思,那該是我來決定的,懂嗎?還有,你喊我什麼,難道忘了我說的話了嗎?」
大手在嬌女敕的鳧臀上肆意揉捏著,感受著那份水豆腐般的滑凝,蕭天嘿嘿低笑著,又探頭在梁紅玉月牙兒般的耳垂上輕咬了一口,讓玉人頓時又是一陣顫栗不已。
「妾…妾……啊官人…….呃,大哥……」梁紅玉渾身輕顫著,終于及時反應過來,低聲輕喚了出來。
「嗯,這才乖蕭天邪惡的笑著,「今晚是屬于你一個人的,來,大哥再好好疼疼你
「啊!可是……」梁紅玉又是嬌羞又是甜蜜。
「沒什麼可是!」蕭天斷然道,「一切听我的安排
梁紅玉溫順的嗯了一聲,但隨即又結結巴巴的道︰「大….大哥,妾….妾實在….實在不行了,可否…可否緩緩,再….再來侍奉…….」
蕭天心中暗暗一嘆,憐惜的將她花瓣般的身子往懷里使勁擁了擁,輕聲道︰「傻女人,你在想什麼?難道夫妻間只有那點事兒嗎?大哥只是要這樣摟著你,和你說說話罷了
梁紅玉一愣,隨即不由的滿心幸福的要溢了出來一般,鼓起勇氣,主動吻了蕭天一下,隨後小貓兒般的伏在了男人的胸前。
古今相同,這世上又有哪個女子,不期盼著自己的愛人更關注自己的心,而不是單純的迷戀自己的身體?
梁紅玉這一刻,再也懶得去想什麼女訓、什麼為婦之道了。一顆心便飄飄忽忽的,完全沉浸其中,如身處雲端也似。
耳邊蕭天的話聲,斷斷續續的,好像忽而極近,又忽而極遠。時間便在這種有些眩暈的感覺中,飛一般的流逝著……
與這對沉浸于幸福中的人同樣難眠的大有人在。只是不同的是,他們卻不是因為幸福,而是無盡的怨恨和憤怒。
吳家後院內,所有下人都小心翼翼的保持著清醒,望著最後進那間正房里透出的燈光,好待一有任何吩咐,便能立刻去做,以免招致主人的無名火落在自家頭上。
屋子里,吳家父子一臥一立。吳萬財半躺在榻上,滿臉的灰敗和頹然。吳寶山卻在房中來回踱著,鐵青色的臉上,滿布著猙獰和怨毒。
「這賊囚,安敢如此辱我!好!好的很啊!小爺若是這般放過他,當真是枉稱為人了!」
他喃喃的低罵著,一轉身,啪!將一只剛換上的茶盞,又揮到地上摔得粉碎。
吳萬財一驚,低聲道︰「山兒,你待怎的?可別忘了,他身後可有龐博那老匹夫撐腰。而且,今天你也見了,那個呂方可是馬縣尉的人,居然也出面幫他。你該明白,和他相比,咱們便如同精美的瓷器,他便如一頁瓦礫………你萬不可亂來啊
吳寶山腳步一頓,轉頭望著自家老子,臉上憤怒之色一閃而逝,隨即目中卻射出陰鶩的光芒,冷笑道︰「跟他硬踫?嘿,孩兒還沒那麼愚蠢
頓了頓,又踱了幾步,才有低聲獰笑道︰「那賤役現在好大的威風,明面上又是官身,我自奈何不得他。不過,倘若是他不小心得罪了旁人,旁人要去找他麻煩,可算不到我的頭上吧
吳萬財老眼一眯,緊繃的身子又再放松下來,死樣活氣的道︰「可不知他得罪的是哪一個?」
吳寶山眼中厲光一閃,湊近床榻低聲道︰「我听說,那黑塔兒可是有些兄弟藏在這城里的。爹,你說要是那位蕭大都頭,一個不小心,會不會得罪了他們呢?嘿嘿,一個兵,一個賊呢…….」
吳萬財眯縫的眼中有光芒閃過,面頰上微不可查的抽搐一下,嘆聲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啊。蕭都頭甫一上任,正是需要立威顯功之時…….嗯,我等正該摒棄前嫌,幫上一把也是對的
說罷,父子倆一對眼神,同時低聲陰笑起來………
丁道臨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那邊窗紙上隱約可見的影子,臉上神情若有所思。
老僕福伯默默的站在他身後,微微佝僂著身子,謹守著僕從的規矩,一言不發。
「我原料定那蕭天絕不會輕易干休,只是,卻也沒想到他會唱出這麼一出。他可真是給了我個大大的驚喜啊……….」
半響,丁道臨喃喃自語著。
「………今日之事,看上去皆是巧合,一切似乎都是順勢而為。但若細細思之,卻能見隱約的脈絡。難道………」
說到這兒,他微微皺起眉頭,輕聲道︰「福伯,對于這個蕭天,你有什麼看法?今日之事,會不會他真的……」
福伯微微躬了躬身子,輕聲道︰「老奴跟那位蕭都頭沒見過面,一時間,卻是不好說…….那少爺呢,您又對這人是個什麼看法?」
丁道臨一愣,轉頭看看他,忽然笑道︰「我這是在問您,您怎麼又推回來給我了?臨行之前,爹爹可是囑咐我,凡事多向您請教的啊
福伯身子又往下彎了彎,緩緩道︰「那是老爺抬舉老奴呢,少爺天資聰睿,哪里需要旁人指教什麼?老奴不過是活的歲數多了些,見人識人也就多了些經驗而已,能給少爺提點的並不多。況且,少爺日後總要入朝為官的,凡事總要有自己的判斷才好。今日之事,老奴要是先說了,這先入為主……呵呵,那可是和老爺的期望相違了啊
丁道臨一凜,不由的猛省。福伯這話的意思是提醒自己,凡事雖需多听多看,但卻須得有自己的判斷。不然,勢必形成優柔寡斷的性子。如此心性若踏入官場,想必絕非自己之福了。
深深的看了老者一眼,丁道臨臉上多出了幾分凝重。仔細的思索一番,這才緩緩的道︰「蕭天其人,我初見他時,只覺其人神采不凡,亦曾有心結納與他。只是他當時出身…….呃,再加上又有眾人在側,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說到這兒,他臉上微微露出幾分不自然的神色,偷眼瞄了福伯一眼,見他並無絲毫異色,這才暗松了口氣。
「……至于我對他的看法……嗯,從我短短的接觸,還有後來的所見所聞,覺得此人當是頗有武勇,豪邁直爽的性子。按理說,今日之事,真不似他這般人能籌謀的出的。我懷疑,應當是有人在背後幫他出的主意。這個人,或許就是那位龐縣令自己,又或是那位馬縣尉。嗯,福伯以為如何呢?」
福伯微微側頭,燈影下,老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深了幾分。對于丁道臨的問話,並未直接回答。
「老奴歲數大了,所以活的就特別小心,對任何人都免不了多幾分惡意揣測。也從不輕視任何人,哪怕他是個再低賤之人
他慢吞吞的說著,丁道臨不由的臉上一熱,多了幾分尷尬。忽然想到,眼前這老人,不也是一個僕役嗎?自己方才那話,卻是無意中有些得罪了。
「少爺不必多想似是感覺到了丁道臨的想法,福伯抬眼看了看他,輕輕搖搖頭道。
「老奴自八歲入府,一直便隨著老爺,至今已五十載。丁家便是老奴的家,老爺和少爺待老奴也與家人無異,老奴一直惶惶,愧無所報。身為丁家僕,從來只覺其幸,未覺其辱!」
老頭兒說到這兒,身子忽然挺直了許多。原本昏花的老眼,也猛然湛出光彩,讓丁道臨看的心頭不由一震。
「老奴方才所言,只是提醒少爺,莫要小看任何人。要知道,即便是蛇鼠之輩,也有其非凡之處
就在他正心中揣揣之時,卻見老福伯又再恢復了常態,仍是一個垂垂老朽。似乎方才的猙然,不過只是恍惚中的錯覺。
自己老爹一共四個兒子,雖說自己是長子,老爹也屬意自己接掌門戶,但卻未嘗沒有考校之意。此番派福伯跟著自己,便是一種考核了。所以,若是這次有什麼讓眼前這老頭不滿意的,只怕………
心中想著,耳邊听到福伯的告誡,連忙收攝心神,恭敬的點頭應下。
「…….少爺對那蕭天的判斷,老奴也不好說。只是覺得其人既能得縣令和縣尉兩人的垂青,只怕便不是一個純粹武夫能做的到的
夜已深了,福伯似乎有些精神不濟,對丁道臨的恭敬並無反應,仍在繼續說著。
「……至于說今日之事,老奴覺得少爺的判斷還是有道理的。能幫他出這個主意的人或許有,但卻不一定是龐縣令和馬縣尉兩個。少爺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人呢?」
丁道臨一愣,詫異的看著他。
福伯眯縫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緩緩的道︰「老奴說了,千萬莫要小看任何人!少爺可曾記得當日宴席上之事嗎?那個被許多人看不起的人,徐長卿!」
丁道臨頓時一驚。
「……世上事,多半開了頭,就很難能利索的完結。少爺前番的心思是對的,咱們只要靜靜的看著就好。天快亮了,少爺,您還是歇息會兒吧,老奴告退
話鋒忽然一轉,福伯沒再繼續多說下去,卻吐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讓丁道臨正懵里懵懂之際,卻又再次轉變成了一個稱職的僕人,催促起他休息了。
丁道臨看著他謙卑的身影出了門,這才緩緩吐出口氣來,扭頭望向窗外,遠處的天空已經顯出一抹青色。
這一夜,就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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