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吳萬財又是許利又是哭訴,樓上,龐柔兒得意非凡。自己原先布下的棋子,終于還是發生作用了。
听听,那吳老頭都明白過來了,所有事兒都是這無恥小賊搞出來的,與我爹爹卻是全然沒有關系的。
既然如此,豈不是說,此次之事,只要爹爹能置身事外,便沒有大礙了嗎?
哎呀,就是這小賊怕是要麻煩了。看那老頭兒的架勢,竟恨不得真個殺了他。
這小賊可恨歸可恨,終歸卻是爹爹的屬下。似乎……嗯,似乎也…也罪不至死吧。
嗯,且等事態平息平息,最多自己也幫著說說話,讓爹爹設法保他一命也就是了。
對,就是這麼辦。看到那時,這小賊還敢輕薄自己不?還敢對自己有什麼妄想不?
龐大小姐暗暗想著,不由的算計起後事來。只是如此想著,忽然卻發覺算到最後的結果,並沒讓自己有多少滿足的感覺。相反的,隱隱似還有種莫名的焦躁滋生,揮不去,抹不掉,就那麼堅強的盤踞在心底深處,越來越重……
「差不多了
听著下面吳萬財慷慨陳詞已經結束了,嗡嗡的一片議論聲不絕入耳時,蕭天忽然放下筷子,嘴角綻開一絲冷笑,淡淡的說道。
「今日能恰巧適逢其會,你我也該禮數盡到,下去敬各位家主一杯。無論日後怎樣,咱們可是有教養的,這方面,可不要讓人挑出什麼才好
喬冽眉飛色舞,連連應和著站起身來,大笑道︰「是極是極,就是這個理兒。蕭大哥,你真是太無恥了,不過,我喜歡!我太喜歡了,哈哈哈
長笑聲中,這家伙竟是一轉身,搶先一步往下面走去,竟似生怕給蕭天搶了頭籌去。
龐柔兒看的一呆,忽然發覺不對勁兒。這兩人的表現,完全不是那種被人打擊到的模樣,倒像是一直就在等著這一出。
她心中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升起………
「你倆不必下去,就在上面看著就是了蕭天搖搖頭,看著急火火沖下去的喬冽的背影,這才轉頭吩咐道。
隨後又刻意斜睨著龐柔兒,淡然道︰「龐大小姐,你身份敏感,最好乖乖听話,留在這兒。不然,一旦被人認出來,只怕龐大人那里,再也沒任何轉圜的余地了
龐柔兒啊了一聲,下意識的答應著。但隨即又反應過來,蹭的站了起來,急道︰「我過來就是看著你們的,不讓我下去我看什麼啊?不行,我一定要下去。只要你不說,表哥不說,誰能一下認出我來?我都不知這樣出來多少次了,也不見出什麼簍子。哼,你別想阻攔我,我倒要看看,這事兒,你怎麼收場
蕭天心中一陣的無奈,想了想,這才沉聲道︰「你非要下去也行,但是不可和我們站在一起,下去後,也不要多說半個字。你要是這個也不答應,哼,那我說不得要動些手段讓你安分。想必,龐大人若是知道了,也絕不會怪我
龐柔兒嚇了一跳,蹭的往後退開兩步,兩手護在胸前,驚恐道︰「你….你要做什麼?你別亂來啊,我….我…你若敢亂來,我就….我就告訴我娘。我爹信你,我娘卻不會,到時候,便有我爹護著你,你也絕不會好過
蕭天啼笑皆非,沒好氣的道︰「你以為我要干什麼?我只是說,你要是不听話,我就要將你打昏,也省得麻煩
龐柔兒聞言大松了口氣兒,但隨即卻又瞪起眼楮,尖叫道︰「你….你竟然想打我?你好大膽!」
蕭天冷笑,哼道︰「我膽子一向很大,若是不信,你大可試試
龐柔兒見他目光冰冷,不由心中一寒,氣勢頓時弱了下來,委屈的道︰「不就是不說話嘛,听你的就是,至于這麼凶嗎?」
蕭天暗暗松口氣,這位大小姐要真是嚇不住,還真是個大麻煩。如今總算是擺平了。
輕輕哼了一聲,以目示意毛四,小心保護好她,這才略微整理了下衣服,轉身施施然下樓而去。
一下來,第一眼便看到站在最中間桌子的吳家父子。只是此刻,兩父子都是眼中冒火,狠狠盯著某人背影,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循著目光看去,卻見人群中的,正是那位喬大少爺。而此刻的喬大少爺,滿面紅光,正端著酒杯,不停的跟周圍的人痛飲不休。
這位主兒的身份擺在那兒,別說今日來人中,早有好多本就是暗暗進了聯合商會的,就算那些不知道的,眼見縣尊大人的親外甥敬酒,也不好不賣這個面子啊。
說到底,吳家今日之事,根子上是那位蕭都頭,與這位衙內卻是扯不上干系的。眾人都是成了精的,哪肯無緣無故的去得罪他?更別說,听說這位爺,在京師一地可是頗為有名,乃是當今貴妃的外甥,真真的皇親國戚啊。得罪他?自己沒事找不自在嗎?
是以,喬大少爺什麼也不必說,只端著酒下來,笑嘻嘻的說上幾句場面話,頓時便將眾人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來。哪還有人顧得上吳家父子,更別說吳家的提議,誘人歸誘人,可要想真個吃下去,卻也得有那個胃口才行。
以吳家往日的做派,誰又保得住,等他們翻過身來,不會出爾反爾?
就這麼著,那些本就是聯合商會的人,自然明白喬冽的意思,見他下來,便即順勢拋開吳家,轉而去應酬喬冽去了。這些人,便去了在場的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又有一半心存疑慮,拿不定主意的,順勢也跟著圍了過去。至于吳家的提議,且待回去後細細思慮之後,再看情況而動才是穩妥。
這兩撥人,都是真正有實力的,除開他們外,再剩下的,便相對是些散戶了。
這些人實力不是太大,平常又沒門路,就算站到哪一邊,也不會起到什麼決定性的作用。
整個宴會,至此,已完全走了味兒。倒好似吳家巴巴的專程趕來出錢出力,幫喬大少爺結識京口各界上層的專場一樣了。這如何不讓吳萬財父子氣得要吐血?
听說蕭天今日宴請的人便是他,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只會覺得這是蕭天攀附權貴的一種表現。但是他們父子卻是明白,這壓根就是明目張膽,是龐博派出來給蕭天撐腰的。
偏偏這事兒還沒法明說,這讓兩父子那個憋屈,就別提了。正恨得咬牙切齒之際,忽然如有所覺,猛抬頭間,便看到蕭天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也走了下來,兩人頓時目光中,同時越發陰冷起來。
「蕭大哥蕭大哥,快來快來,小弟在這兒卻是遇到了好朋友,且與你引見引見。哈,竟然會這般巧,真是妙極妙極
人群中,喬冽似乎也是突然看到了蕭天一樣,哈哈大笑著,舉杯向蕭天高聲招呼道。
眾人臉上都是一副古怪的表情,相互默契的對視一樣,卻是誰也沒說什麼。
咳咳,巧合?嗯嗯,是巧合。也真是妙極妙極了。只是你倆妙極了,那吳家只怕要不妙至極了!
蕭天遠遠點點頭,卻並未直接過去,反而是饒有趣味的看著吳家父子,主動招呼道︰「呵呵,吳員外吳公子,你們今時今日還有閑心這般大吃大喝,心志之堅定,實在讓蕭某佩服之至。不過,這是你們的私事兒,蕭某也無權多言。但有一點,蕭某要提醒你們,正如昨日所言,如今京口一地,鹽市岌岌可危,一個不好便要引發巨變,你們還當小心應付才好,千萬別惹出大亂子來
說罷,不再理會吳家兩父子欲要殺人的目光,轉身笑呵呵的向喬冽走去,邊走邊道︰「我說你更個衣怎麼這麼久,感情卻是將我一人扔下,自己來這會朋友了。卻不知是哪位大賢,卻要認識認識
喬冽大笑,伸手扯住一人,笑道︰「喏,不就是他嗎?」
蕭天目光一閃,見那人隱約有些熟悉,似乎之前在哪里見過。那人卻先迎了過來,抱拳笑道︰「蕭都頭,一直便听聞你的大名,卻不曾真個相識。上次也只在四季春,蕭都頭公事繁忙,匆匆擦肩而過,讓老朽很是遺憾啊。不想今日能再相見,倒真是緣分了。呵呵,老朽範雲天,這便有禮了
听他這麼一報名,周圍幾人倒是沒什麼,但離著遠些的人,都是面上悚然動容,不由紛紛低聲議論起來。而吳家父子的臉上,也更是又陰沉了幾分。
蕭天看在眼中,心中也是一動。這個老人說四季春,便是暗示已是聯合商會的一員了。
自己前時為了麻痹吳家,所有事兒都是喬冽和郝茂德出面,他只是初次召集眾股東時,裝作偶然路過,進去露了個面兒。想必,範雲天說的就是那次了。
只是不知這個範雲天是個什麼背景,竟能讓許多人動容。心中想著,臉上卻露出極陽光的笑容,抱拳回禮道︰「範老丈抬舉了,蕭天區區一個縣衙差役,何來什麼大名?又何德何能勞煩範老記掛,慚愧慚愧
喬冽這會笑嘻嘻的擠了過來,沖他隱晦的眨眨眼,笑道︰「听你這麼說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這老兒的底細。那你可知當今天下有二範嗎?」
範雲天笑而不語,看著他耍寶。蕭天卻是微微一愣,說實話,他還真不知道。
苦笑著搖搖頭,歉然的看向範雲天道︰「範老休怪,蕭天自域外歸來不久,孤陋寡聞,卻不是對您不敬,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範雲天听他這麼一說,不但沒什麼惱色,眼中更是閃過一抹驚異。臉色一正道︰「其實範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知道也不算的什麼失禮。倒是蕭都頭如此至誠,正氣凜然,殊為可貴,老朽佩服
說著,工工整整的還了一禮。
喬冽翻了翻眼皮,撇嘴道︰「範老兒,你這話什麼意思?便他至誠,我便虛滑了?哼,你且記著,下回京里的事兒,卻莫要求到我頭上去
範雲天苦笑,打躬作揖的道︰「爺,你是我爺!老漢得罪誰也不敢得罪你啊,得得得,算我說錯話,自罰一杯行不?」說著,轉身從桌上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將被子沖喬冽一晃。
喬冽這才轉嗔為喜,哈哈拍著他肩膀笑道︰「我開玩笑的,你怎麼就當了真了?」
說罷,也不理會範雲天在那苦笑,又轉身拉著蕭天道︰「當今天下,有南北二範。南邊的,便是說的昔日範文正公的範家。而北邊的,嘿嘿,卻是源遠流長,那是傳承自春秋戰國時的一位名人。大哥,我听說你頗有才學,不知可能猜的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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