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寶山一手捂著鼻子,滿面的猙獰,兩眼死死盯著場中的馬麟,如同要噴出火來。幾個吳家下人,緊張的將他團團圍住,面上卻抑制不住的露出畏懼的神情。
中間站著的這人,剛才不但三拳兩腳將自家少爺打了個鼻歪眼斜,繼而又完美的完成了1v7的戰果。這從幾個站在外圍的兄弟那烏黑的眼圈上,就可完全體現出來。
「馬三郎,你死定了!你們馬家死定了!你等著吧,你會後悔的!」吳寶山嘶啞著咒罵道,如瘋如癲。
這個王八蛋居然打了自己,還把自己打的這麼慘,自己絕不會放過他。
長這麼大以來,吳寶山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即便是對上蕭天那個賤役,自己或許面上受盡了侮辱,但**上也不曾挨上這種打擊。這讓他簡直有種抓狂的感覺。
兩邊鬧騰了這麼久,四下里早不知圍了多少看熱鬧的。吳寶山渾身發抖,只覺的自己如同在瓦子里看到的那只雜耍的猴,被所有指指點點的嘲笑著。
「嘁!當你家馬爺嚇大的嗎?你說死就死啊,該不是你覺得自己是咱大宋的官家?我呸!傻十三一個
歪頭斜肩的站在中間,馬麟大爺毫無半點被圍觀的覺悟。對于吳大少的咒罵,無情的給予回擊。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讓人看著便牙根癢癢的。
傻十三,這是跟蕭天學來的一個詞兒。他曾經問過,據蕭大哥說,這是一句罵人的話。可咱是文明人,即便罵人也不能帶髒字。就像那些有學問的大儒一樣,罵人也得拐個彎罵,這樣才能顯出咱的範兒來。
馬麟大爺不懂「範兒」是什麼意思,不過大約能猜出那意思,估計就是身份啊地位啊諸如此類的。
馬麟不明白為什麼非要用十三來代替那個髒字,不過他覺得挺順口,感覺也相當的不錯。今天能在這麼多人面前,堂而皇之的拿出來用上,讓他很是心情舒暢。
看看圍觀的這些人,一個個都露出既迷茫又好奇的神色,這說明啥?這說明咱也是有學問的人了!
自家老子每每總是嫌自己不肯讀書,罵自己不長進。可現在瞅瞅,女乃女乃的,這種萬眾矚目的場面,啊,那有長進的也不過如此吧。這感覺,一個字,爽!兩個字,真爽!三個字,太爽了!
馬麟得意的想著,心中對蕭大哥真是佩服死了。蕭大哥才是真有大才的,時不時的就能創出許多新詞兒。這個爽也是他說的,果然貼切至極。
他在那得意,對面的吳寶山卻快要瘋了。
十三什麼意思他不懂,可是前面那個傻字他卻是明白的。這倆詞放一塊兒,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
這個粗鄙、下賤、骯髒、痞賴的腌貨,不但在**上傷害自己,現在居然還要從精神上打擊自己。這實在不能容忍了!太過分了!
吳大少雖是商人的兒子,可他自己卻是真真的讀書人啊。不敢說才子吧,可在這京口一地,文人士子之中,那好歹也是出類拔萃的。
可現在,他憤怒的發現,對面那個粗鄙、下賤、骯髒、痞賴的武夫用來罵自己的話,他居然听不懂。吳大少覺得,這簡直太瘋狂了,太不真實了。與**上的相害相比,他覺得這才是他最無法接受的事兒。
「好好,你這潑才!上!給我上!給我打,打斷他的腿,撕碎那張利嘴!你們這幫廢物,躲什麼,給我上啊!」吳大少雙目盡赤,大罵著圍著自己的家丁,不迭聲的喊打。
馬麟聞言,頓時兩眼放光。哈的一笑,主動往前迎來,一邊興奮的叫道︰「你還要打?好極好極,剛才便不盡興,著實無趣。你肯來打,這是最好,你自放心,我盡量輕些就是,不會弄的你太疼……」
旁邊圍觀眾人齊齊一頭黑線,這話實在是…太尼瑪歧義了!你還敢再猥瑣點不?有人忍不住想要吐了。
可圍著吳大少的眾吳家家丁們,卻是沒有什麼想吐的感覺。他們只感到了恐懼。方才大伙兒圍攻他,呃,不是,是他圍攻大伙兒時,下手那叫一個毒啊。輕輕的打?你丫騙鬼去吧!
眾家丁面色大變,不約而同的齊齊往後躲去,哪里肯讓馬大爺盡興。
「你…你莫要再過來了,我….我….你….你闖禍了,你闖禍了知道嗎?你妨礙公務,我家老……嗯,王大人不會放過你的,一定會治你的罪的……」
最外面一個頂著黑眼圈的退得慢了,眼見的自己即將成為第一個迎上去挨揍的,大驚之下,不由的結結巴巴的威嚇起來。
馬麟嗤的一笑,呸了聲道︰「妨礙公務?你們有鳥的公務?你們吳家的人什麼時候成了官差了?呸!我蕭大哥乃是這京口衙門都頭,若是有你們這樣的手下,豈不大大壞了他的名頭?你們這幫腌潑皮,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想破門偷盜,被爺爺遇上了,只能算你們倒霉。待馬爺拿了你們,這便送去衙門,看你們還有何話說
他性情直爽,但可不是像大柱子那樣的憨。今日之事,他也猜到里面必有蹊蹺。只是這四季春與蕭天大有關系,他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所以,打從開始他就裝出一副憨直的樣子,先把便宜佔足了再說。此時吳家這個家丁搬出大帽子來,頓時給了他啟發,立即反口咬上對方偷盜。如此一來,即便是有什麼不對,他也大可用這個理由搪塞。
此刻理由找足了,當即大叫一聲,便要上前動手。吳寶山面色大變,也不再催人上前了,轉頭就要逃開。
尼瑪,他想跟人家講道理時,人家跟他動拳頭。等他也想動拳頭時,卻終于發現,自個兒這邊跟人家比起來,對方可以稱得上醋缽兒一般,自己簡直就是旺仔小饅頭。
這還怎麼打?扯呼才是王道!
正手足發軟之際,卻忽見前面一幫人沖了過來,為首的幾個,正是留在家中那位王夫子的手下,不由的頓時大喜,慌忙連聲呼喚起來。
馬麟這會兒也看見了來人,心中咯 一下,暗叫不好。他原本還當只是吳家鬧事兒,但現在一看來人竟是杭州府的人,立刻便反應過來。
當下也不再追了,只抱著雙臂站在當場,滿面冷笑的等著對方過來。心中卻在暗暗計較,想著應對的法子。
「你是什麼人?為何竟敢當眾行凶,阻礙公務?難道不知律法無情,這是要下大牢的嗎?」
兩下里對上,當先一個面色冷厲的士卒上下打量了馬麟幾眼,一手扶在腰刀上,冷冷的喝道。
馬麟眼珠兒一轉,正想扯上幾句套套話,卻听身後一個聲音淡淡的道︰「你又是什麼人?在這京口之地,犯沒犯法自有我京口衙門來管,倒無須旁人多事
這個聲音一出,旁觀眾人都是一陣躁動,紛紛低聲驚呼起來。
「嚇,是蕭都頭來了,這下熱鬧了
「哈,蕭都頭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吳家的人要倒霉了…….」
「倒什麼霉啊,你沒听見嗎,那是杭州府來的差爺,蕭都頭只是京口縣的都頭。這官大一級壓死人,怕是蕭都頭也得避讓三分吧……」
「噓,別亂說,咱們只看著就是,便招禍上身
「對對,別亂說話
眾人低低的議論紛紛,馬麟卻是心中大喜,霍然轉身看去,人群分處,蕭天大步當先,滿面平靜的走了進來。身後,蔣敬臉帶微笑,落後兩步跟著。
待到近前,不容馬麟說話,先伸手將他拉到一邊,低聲笑道︰「你這饅頭買的好,不見你拿饅頭回來,卻把別人打成了饅頭。讓哥哥在家餓著,回頭看蕭大哥怎麼收拾你
馬麟唉喲一聲,這才想起這茬兒來,慌忙伸手往懷中一掏,再伸出手來,不由的登時滿臉發苦。
那饅頭哪里還有個饅頭樣兒?早在廝打中成了一堆爛醬,說是一灘油面團才是。
馬麟哀嘆一聲,旋即怒道︰「都是吳家那幫王八蛋搗亂,且待我再去打他一頓出氣
蔣敬哭笑不得,知道這貨又再耍寶混賴。當下一把扯住,低聲問起經過。二人躲在一邊低低而語,也不往前攙和。
這邊蕭天站在那士卒面前,目光冷冰冰的看著他,如同看一個死人一般。
那士卒見蕭天出現時,心中就是暗暗叫苦。他自然認得蕭天,那日在英雄樓,蕭天一招逼退戴宗,武藝之高,讓他們這些隨行的侍衛咋舌不已。
而後,王夫子竟然不知為了什麼,也忽然前倨後恭起來,就那麼灰溜溜的走了。這在以往,是絕不可能的事兒。別說這小小京口了,就是在杭州府時,有府尊大人的顏面在,也從未有人能讓王夫子這般狼狽。由此可知,這人的背景只怕非同小可。
可就是這麼一個主兒,現在偏偏讓自己遇上了,自個兒怎麼就這麼倒霉呢?剛才管那吳公子死活的,躲在吳府好酒好菜的滋潤著不好嗎,非要來趟這渾水,這下好了,眼前這一關不知該怎麼過不說。只怕回去後,王夫子那兒也不回話了。
士卒心中自怨自艾著,臉糾結的快要成了個包子了。半響,才期期艾艾的道︰「這個….這位都頭,那個….那個….咳咳,這吳公子是幫我家夫子尋找建貨棧之地的。咳咳,您….您那位朋友,出手打了人,這個…這個似乎…….呃,小的也不好做啊,還請都頭體諒
蕭天眸子微微一縮,建貨棧?這王文炳怎麼想起建貨棧了?
那士卒說完後便偷眼打量蕭天,見蕭天臉上神色,心中便已了然,當下主動道︰「是這樣的,如今朝廷剿匪大軍雲集,童軍略有令,著江東各府擇地建立貨棧,以便存儲糧秣物資,無使或缺,勿使延誤。這個……嗯,就是這樣了
蕭天這才明白過來。只是明白過來後,不由的卻怒往上沖。四季春地處鬧市之中,哪里有半分適合建立貨棧的條件?
既然是為了存放、轉運軍資糧秣之用的貨棧,自當應選在臨近碼頭,又或是開闊的大路邊的所在才對。唯有這樣,才能保障來往暢通,快捷流通。
可吳寶山竟然打著這個旗號,跑到四季春這兒來了,可不是故意找事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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