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好好的大戲,眼看著就要**了,只要經過了**,最後便可順利的導出結果。比如正義戰勝邪惡,獵人抓住了獵物等等這樣,再然後,華麗的謝幕,大戲圓滿的結束。
這是多麼美好的結局啊?但,為什麼偏偏就叫停了呢?
吳寶山鐵青著臉,一個人站在那兒,在光影搖曳的明暗中,便如同分在兩邊中軸線上的一個標桿。
所有人都沒在看他,但他卻感覺所有人都在偷偷看他。他甚至能在昏暗的光線里,清晰的看見一些人眼中、嘴角邊的嘲笑。
這一刻,他不是導演,而如同一個可憐的小丑。
「姓蕭的,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手腳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著,不是嚇的,而是氣的。
院子里又是一靜,吳萬財臉上微微抽搐了幾下,努力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沒動。
這個傻兒子,平日里挺聰明的啊,怎麼今個兒卻如此不開竅?眼下這種時候,最好的局勢就是暫時忍一時之氣,等不利于自己的局面過去,然後再找機會翻本。
可他,卻如同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完全失去了理智,孤零零的站在那兒,等著敵人向他開炮。這,怎一個傻字說的啊。
可他卻不能出去,他了解自己這個兒子,這時候自己要是出去拉了他回來,多半是拉不回來不說,還會讓自己也跟著丟個大臉。
所以,他只能以目示意,看向身邊的丁道臨和徐奉等人,期望這些同輩們,能出面打個圓場,那樣的話,就是最圓滿的收場了。
可讓他悲哀的是,任憑他怎麼去瞪向對方,徐奉只是傻傻的看著留在場中的兒子,卻半點也沒注意自己的目光。甚至連自己那位老友,也是眼皮耷拉著,只顧瞅著手中的一只白玉瓷杯,似乎里面忽然有好多好多的花。
而那個丁道臨,則微眯著眼,一口接一口的抿著酒,好似那酒忽然變成什麼仙釀一般。天知道,那酒雖不錯,但卻在京口都算不上什麼的。
這些個王八蛋!
他老于世故,哪會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只是沒想到的是,便連這個叫丁道臨的小子,竟也有如此般深沉的心機。自己欲要使兒子接近他,從而溝通和丁家的聯合,究竟是不是個正確的途徑呢?他此刻不由的忽然悚然而驚起來。
丁道臨自然是感覺到了吳萬財的目光,但別說他不想攙和,就算想,這個時候也不是攙和的最好時機。況且,以他對吳寶山的了解,便算自己去了,能不能勸得回來這蠢材,也是五五之數。
既然如此,那便看戲好了,對于那個蕭天,他現在實在是好奇的緊呢………
場中,吳寶山喊出那一句後,卻眼見蕭天如同未聞一般,不由的愈發難堪起來。
兩手使勁的握緊拳頭,用力之下,連指節處都泛起了青白之色。
「姓蕭的,你以為這般做縮頭烏龜就可以躲避過去嗎?哼,不會的,我既然插手了這事兒,就一定會跟你玩到底!你不回答是吧,可以,待會兒只要等到龐大人和梁溪先生出來,我便會再次進言,揭穿你的身份,到時候,便是玉娘子那個賤人也休想逃月兌了干系。誰又能知道,今日的行刺,會不會與你這種低賤之人有關?要知道,今日可就你這麼一個下賤貨藏在大廳中,也正是你的出現,才有了今日的行刺。而你又是玉娘子領進來的,一個賣入了教坊司的犯官之女,私自帶了一個下賤人進入這種場合,嘿,這里面怕不是那麼好說清楚的吧
他兩眼中發著光,越說越是興奮,尤其說到梁紅玉時,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女人,和眼前這個可惡的家伙一起被拿下的情景。然後,自己只要稍稍施展手段,那個尤物就可以弄回自家榻上,任意把玩了………
想到到時候那一榻風月,他眼中漸漸泛起絲絲紅光,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起來。
只是,他卻沒注意到,當他一再的提及梁紅玉時,一直不動神色的蕭天眼楮終于漸漸的又眯了起來。
如果有後世了解蕭天習慣的人在這兒,那麼他一定會知道,這是幽虎確定了目標時的表情。
一般這種表情出現時,就代表著一個獵物被深深的打上了印記,一個屬于幽虎的印記。
蕭天號稱幽虎,之所以稱為幽虎,便是幽靈之虎的意思。虎可是要吃人的,而一只如同幽靈般的老虎,最讓人恐懼的便是,那真的如同幽靈一樣,你永遠不知道他何時出現,又在什麼地方出現。便如一只真正的幽靈一樣,當他出現時,便是你生命終結之時。
「我和你很熟嗎?」
突如其來的,蕭天忽然放下酒杯,歪頭平靜的看向正咒罵不休的吳寶山,向他發問道。
吳寶山冷不丁被這一問問的呆住,老半天,才在周圍傳來的竊竊低笑聲中反應過來。
「你…,你這賊囚,哪個會與你相熟……」他氣急敗壞的回應道,臨了,還不忘對著四周狠狠的瞪了一眼。
蕭天面色依舊平靜,點點頭又道︰「我和你是親戚?又或者,咱們上一代或幾代有交情?」
吳寶山呸了一聲,怒道︰「住了!我吳家何等人家,怎會與你這般下賤貨扯上關系
蕭天哦了一聲,曼聲道︰「既如此,那就是說,咱們之間不親不故對吧
吳寶山撇撇嘴,將頭一昂,不屑的哼了一聲,道︰「那是自然,若………」
他還想借機再奚落幾句,哪知蕭天卻並不給他機會,一擺手帶起一道勁風,正正的灌進他張開的口中,讓他後半句話生生憋了回去不說,連帶著胸月復間,都是一陣陣的憋悶難受。
「你都說了,咱們既然不親不故的,那我憑什麼要應和你?」眼前,蕭天微微側著頭,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似乎在看一個傻瓜似的。
周圍眾人先是一愣,隨即轟的爆出一陣低笑。
是啊,你都說了,人家和你不認不識、不親不故的,為啥你說話,就非要回答你啊?回應你是禮數,不回應你也無可厚非,這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吳寶山被噎的半響回不過神來。卻听蕭天又慢條斯理的道︰「你說的那些是也罷,不是也罷,我既然和你不相干,自然也就不在乎了。你若非要去扯出些什麼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此,拜托,就請你自己去找答案好了,我實在是半點興趣都沒
說到這兒,頓了頓,又補充道︰「嗯,最後一句,雖然我很確定咱們之間沒關系,但我還是準備和以前的任何身份做一個了斷。相信你會理解,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如此糾纏,實在是……嗯,是一件很惡心的事兒
院子里一靜,下一刻,轟的一聲,是再也壓抑不住的更大的笑聲暴起。
蕭天這種後世引導性的說話方式,拿來在這個千年前的時空賣弄…….嗯,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所有人此刻都忘記了兩人最初爭論的是什麼,截止到目前為止,最終沉澱下來的,大概也就是最後這句了。
徐長卿憋笑憋的眉毛亂顫,指著蕭天不住的搖頭苦笑。這個賢弟,少言寡語,看似溫良恭儉,可一旦犀利起來,只怕一張嘴就能讓人活活氣死。
吳寶山只覺眼前陣陣發昏,一個身子搖搖晃晃的,若不是徐奉終于在老爹的暗示下,終于跑過來扶住他,只怕當場就要昏倒地上了。
周圍無數的笑聲,如同一支支利劍,旋轉著、翻飛著,從各個角度向自己刺來,怎麼躲也躲不過。
那一聲聲笑,刺入耳鼓,又透過大腦,深深的刺入靈魂之中,讓他疼的神智都恍惚起來。
他渾渾噩噩的,踉蹌著,意識中,似乎被人扶著坐了下來。但是眼前的景物卻依舊在轉,不停的旋轉。
幾張面孔交織著出現在視野中,有父親的,有徐叔父的,還有丁公子的,似乎還有別的什麼人的,遠遠近近的,每個人臉上似都帶著焦急,在不停的向自己說著什麼,但他始終卻听不清楚。
胸口處仍陣陣的憋悶,讓他呼吸艱難。他有那麼一刻懷疑過,是不是那個該死的賊囚,偷偷的對自己下了什麼毒手。
他之所以有這種想法,實在是某一刻的瞬間,他曾有種被死神盯上了的感覺。那便是那人先前不經意的一瞥。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半刻鐘,又或是幾個時辰,他終于漸漸平復下來。
再睜開眼來,卻發現自己仍舊坐在先前那個小院中,扶著自己坐在一旁的,是他的死黨徐奉。
此刻,眼見他面色好轉過來,面上不由露出喜色,歡叫道︰「謝天謝地,寶山,你終是好了
吳寶山心頭掠過一絲溫暖。但瞬間,卻又猛然想起先前的事兒,使勁的推開徐奉,目光往先前那人坐的地方看去。但是一看之下,卻不由的一呆。
諾大的院子里,除了寥寥幾個原先就住在這兒的清客外,其他的人都已不見了蹤影。方才的一切,簡直就如同個噩夢,睜開眼後,便一切歸于虛無。
「那賊囚呢?還有其他人,都去哪兒了?」他閉了閉眼,努力調整了下呼吸,再次睜開眼後,咬牙切齒的問道。
「寶山,你最好還是暫且熄了再找那蕭天麻煩的心思………」迎接他的,是徐奉面色復雜的回答。
「為什麼?」他先是一呆,隨即一把揪住好友的前襟,惡狠狠的問道。
「這個…這也不是我說的,是吳伯伯,呃,是你爹讓我告訴你的。那蕭天…蕭天,只怕不是那麼簡單的………」徐奉使勁的掰著他的手,氣急敗壞的分辨著。
「我爹?」吳寶山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也似,身子一震,緩緩松開了手,喃喃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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