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蕭銘的又是一劍,這一劍直刺少年的璇璣穴!
蕭銘立足未穩,身子借勢向後仰去,劍身如影隨形追至,在少年衣衫上開了一處尺長的口子。
蕭銘再不敢有絲毫大意,一邊調動氣機封住傷口止血,一邊急速向後退去。他早看出對方招招用狠,勢要取他性命,故而有意避開對方鋒芒,以退為進。對方有意數十招之內擊殺他,故而氣機十分狠辣洶涌。自己的剛剛踏入煉虛下層境界,論武學修為肯定不如這人。但倘若自己卸下起初洶涌的力道,之後那蒙面人定然會氣機大瀉,自己方能有一絲勝算。
思定之後,蕭銘便刻意的在屋室內飛奔環繞,不與那蒙面人正面交手。那人眼中寒光一閃,連刺蕭銘神封、玉堂等穴。
蕭銘急退,在青石地面上劃出股股輕煙。
接連數劍仍未傷的蕭銘要害,蒙面人心中開始躁亂。雖然他在搏斗之中佔據了絕對的主動,但卻不能一擊斃敵。這樣拖將下去,難免引得府中他人的注意。到了那時,便是自己武學修為再高深,也是三拳難敵四手了。
蒙面人稍作思忖,決意使出殺招。
他稍頓了片刻,棄劍,左臂微微曲起,似手弩一般強力拉張延伸,緊接著右掌砸在了左肘內彎處,周身氣機涌至這一點。
法劍出脈!
劍氣走直線,蠻橫奔至蕭銘胸口,以萬鈞之勢強行灌入蕭銘氣海。
地面緊是一顫,蕭銘向後滑倒,髒腑不由得傳來一陣劇痛,
蒙面人的這一擊內勁傾瀉,至陽至剛,恰巧擊打在少年的要害之處,若不是蕭銘體內有驚鴻、游龍兩股霸道氣機護體,便要被炸的四分五裂。
蕭銘氣機倒轉涌入幽門,噴出一口鮮血。蒙面人換氣再登樓,疾步而至,又是以掌若佛陀普世壓下蕭銘的天靈蓋。
蕭銘大驚,單手撐地以作軸心旋轉了大半,將將躲過了這擊。
蒙面人一擊拍空,緊接著又是一記鞭腿朝少年手腕支點掃去。
蕭銘驟然發力,身子迅猛彈起,在空中一個側翻,雙腿急速下墜!
這記剪腿十分狠辣,便要把蒙面人脖頸生生拗斷。
蒙面人冷笑一聲,雙拳化雙掌,足尖一踏騰空而起。
蒙面人抓住蕭銘雙腿,向內側一扭。這一擊若是扭實,蕭銘的兩條腿便算是廢了。蕭銘不敢大意,將腿部氣機悉數抽調,泄了氣機的雙腿立時綿軟若面條,從蒙面人手中滑出。
蒙面人臉上第一次閃出驚訝的神色。這人會縮骨之功?
蕭銘側身滑出,穩穩落于地上,擦去嘴角血漬笑道︰「不知某與太平道有何過節,竟引得閣下下如此死手
蒙面人冷哼一聲,一拳高過頭頂,如泰山壓頂般砸向這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少年。
蕭銘聳了聳肩道︰「人都是笨死的
蒙面人微微一怔,只覺得背後涌起一股寒意。
他竭力側身閃避,只是已經太晚,駕馭而出的飛劍因緣已經飛至他的背後,直刺向肝俞穴,一劍斷因緣!
蒙面人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看起來只有抵抗之力,毫無還手之功的少年,竟然偷偷的駕馭飛劍,從背後偷襲他!
這一劍若仙人篆碑,使他氣機泄了大半,氣勢更是落了下乘。
蒙面人只覺喉頭一陣腥甜,大笑道︰「再來!」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他覺得這小子體內散發而出的劍意像極了那個西秦的老皇叔,只是那人使的出世劍,劍劍出塵,只為證道長生。而這小子卻使的是入世劍,劍劍斗狠搏勇,充滿了市儈氣。
南陳劍師盧永道曾經說過一句話,用劍的分為兩種人,一種是jian人,一種是比jian人還矯情的人。
後來他閉關修道時被魔宗行走耶律欽一刀斃命,更是印證了這句話。耶律欽是jian人,他是比耶律欽還矯情的人。你閉關修道就閉關修道唄,還恁的主動向江湖中人透漏行蹤,倘真以為天下之人不敢與你這位南陳第一劍師掰掰手腕了?
而在他他看來,蕭銘就是那個比jian人還矯情的人。
矯情的人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怕死。
既然怕死,對決時就總會留上一手,這樣才不會在被對手逼得山窮水盡時抱頭痛哭,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但這樣對對手顯然是不公平的。試想,千里疾奔,眼看就要取對方首級,卻被人從背後陰了一刀,這種憤懣真能把人憋得經脈碎裂而亡。
蒙面人眼神呆滯,他撫模著心口那柄搖顫不止的絕世名劍,茫然無措。
他想問候蕭銘的爺娘,卻發現精氣盡散、經脈據裂的他,話到了嘴邊卻只能發出嗚嗚的怪響
十二經脈猶如江河的干道,而奇經八脈則是調節流量的湖泊。所謂正經之脈隆盛,則溢于奇經,故秦越人比之天雨降下,溝渠溢滿,流于湖澤。
如今他經脈損毀,則氣機全部涌入奇經,奇經不堪重負,漲裂而毀。
「你想說些什麼?」蕭銘擦去嘴角的血漬,冷笑道︰「你一定是想問,我怎麼還會有臉藏著第二柄飛劍。其實這只是因為我與你不同。你是太平道的人,養尊處優,從來不用擔心哪天吃不飽飯,故而求的只是劍道正統,練劍證長生。而我呢,自幼生長在邊地,除了要與你們這些武林前輩爭斗,還要從野獸口中奪食。當然,還要照顧那個怎麼都喂不飽的小書童。所以,從一開始,我修行的目的,就是活下去。所以我不惜一切的殺人,寧可我負天下,不叫天下負我。到了洛陽國子監,我之所以選擇修行劍法而不是刀法,那也只是因為我覺得練劍更容易臻至化境,好報仇罷了。我知道像你們這種所謂的劍道大師,最看不起的便是我這種俗人。但,現在活下來的是我
蕭銘聳了聳肩道︰「其實呢,你本來並不會死,至少不會死的這麼難看。只是你太過自信,自信的忘乎所以,當我駕馭第一柄飛劍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是個jian人。而jian人是沒有下限的,jian人為了活下去可以變得更jian,更無恥
蕭銘看著血書汩汩從蒙面人胸口溢出,只覺得心情甚為舒暢。
「你先別急著反駁我,越境殺人這種事情听起來確實有些玄乎,不過你一直把境界壓在中煉虛是什麼個意思?難道你師父沒教過你高手對決時不要藏著掖著嗎?我以弱示人是為了殺人,你藏力收力卻是為了什麼?裝bi?」
稍頓了頓,少年接道︰「也好也好,你的武學修為是比我高,但你一直壓著藏著,到最後都使不出煉虛上境的招式,是不是覺得憋屈?你們太平道以天下為己任,那是你們的道,所以造就了你這個xing子。我的道偏偏是活下去。誰礙了我的道,我就把他的道砸作齏粉。這很公平
蒙面人腿筋盡數損毀,沉沉跪倒在地,卻仍是不甘的昂起頭盯著蕭銘。
「你是誰不重要,你也不要裝作一副大義凜然,來撐場子蕭銘苦笑著搖了搖頭︰「想殺我的人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但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蕭銘駕馭短劍因緣,若雷電鳴閃般飛至蒙面人脖頸前,輕巧一割,砍下了他的頭顱。
大好的一顆頭顱!
蕭銘長出了一口氣,只覺得萬竅灑灑生清風。少年緩步走至蒙面人尸身前,掀去了他面上的黑巾。
「長得還不錯呢
渡厄法師一坐枯禪便是三十載。
這其間,不食不飲,不問鬼神,不談蒼生。
今日,他突然睜開雙眼,望著窗外芸芸翠翠的眾生景象,搖了搖頭。
從忘我至淨天,在武學中就有如一道天塹,尋常人一輩子都無法逾越。只有那些武學修為造詣極高的人才有機會徹悟,邁過那道坎。
渡厄法師,等這一天等了三十載。
他只覺眼前閃現著一層極薄的金幕,他伸手去模,金幕揮散。他放手,金幕重又匯聚。
渡厄法師大笑。
「善!」
這位整個江南最有威望的報國寺住持猛然張開金口,一口吞下金幕,仿佛鯨吸了整個乾坤。
「我的大金剛成了
法師起身,推開了塵封三十載的木門,出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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