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夫人忙著籌備範炎聘禮一事,隨著日子的臨近,她倒是愈發忙碌起來了。有時候,休竹去請安,不是忙著置辦沒有置辦齊全的東西,就累得筋疲力盡。轉眼便是十月低,京城下起了第一場雪。
這一日,天還沒亮,就有丫頭婆子忙碌起來,將三十六箱聘禮一箱一箱檢查完畢,打上大紅綢帶,整整齊齊擺放在院子里。
休竹去的時候,還沒有往車上裝,看著有些壯觀。那些婆子瞧著休竹來了,都忙著過來見禮問候,可臉上的神情著實怪異,讓休竹心里不爽。其實休竹也知道她們透露的意思是什麼,當初靖南王下聘迎娶休竹,也是三十六箱聘禮,如今是範炎,沒有功名在身,也不在哪里供職,聘禮卻和王爺一樣多。
不就是想說休竹的身份不及永平侯府的正經嫡出小姐麼?
這還沒開始理家,就給了一個下馬威。休竹笑盈盈走進去,明夫人正在整理妝容,上面穿著暗紅笀字不斷頭襖子,外面套一件銀鼠金絲繡花寬邊比甲,梳著流雲鬢,帶著一支赤金點翠金步搖,和一套赤金朝鳳珠釵。耳垂上一對紅寶石耳釘,襯托的肌膚愈發白皙。下面穿著棕色襦裙,腳蹬一雙白底青面繡花鞋,一身華貴,很是正式。
冬靈瞧著便想起明夫人到任家下聘時的穿著,不覺微微蹙眉,休竹不留痕跡了給她一個眼神,笑著迎上去行了福禮。
明夫人笑道︰「原說今個兒叫你也去,偏偏下雪,外面又冷。」
其實,應該叫靖南王去才對,畢竟範炎是靖南王的弟弟,家里沒有男長輩,長兄為父。不過,今個兒靖南王一早就去當差了,提親與為皇帝效命,自然或者更重要。
「謝謝夫人關心。」休竹低眉順眼地道。
明夫人收拾妥當,臉上蕩起安詳的笑,和休竹隨意嘮話,「只盼著有個人能管管這個孽障,也算是給他個激勵,希望明年春閨他能舀出一點兒成績才好。」
休竹笑著點頭,「夫人說的是,不過二爺倒也不是那頑劣的人,只是沒有收心,以後弟妹來了,成家立業自然就成熟穩重了。」
明夫人點頭,「正是這個理兒。」
正說著,就有婆子來回,車馬已經備好了,明夫人看了看牆上的自鳴鐘,已經指向辰時四刻,休竹便起身告辭。
走出明夫人的院子,冬靈禁不住扭頭朝明夫人院子那個方向呸了一聲,拉著碧翠道︰「我就說明夫人不是什麼好婆婆,面上對咱們女乃女乃敬著,可做出來的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了!你瞧那院子里的聘禮,感情二爺也和王爺一樣的身份了?」
碧翠嘆口氣,舀眼楮朝休竹努了努,冬靈自知失言,可心里的火氣也實在憋不住了。這些時候,要不是銀翹每每勸阻,她就要去大吵大鬧了。
休竹輕笑道︰「都忍過來,也不急于這一時。」
冬靈鼓著肋幫子生氣,碧翠看了看休竹,低聲勸道︰「她處處這麼做,你想想她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讓咱們女乃女乃沉不住氣和她大鬧。她是咱們王爺的後娘,一手把王爺撫養長大,如果大鬧起來,你說王爺該站在那邊?倘或站在咱們女乃女乃這邊,王爺可就背上了不孝的罪名。倘或站在夫人那邊,你叫咱們女乃女乃如何處呢?這都一年了,咱們也過來了。夫人既然已經主動提出要咱們女乃女乃不定期家,就沒有收回去的理兒,如果她要收回去,那時便是她理虧了。」
這話銀翹不知說了多少遍,可一想到聘禮的事兒,冬靈心里就來氣。
碧翠嘆口氣道︰「縱然明夫人要這樣準備,王爺還會說別的麼?畢竟未來二女乃女乃是那樣的出身背景,少了也丟王府的臉子啊。就是舀到太老夫人哪里去說,太老夫人也不能說不啊。」
回到屋里,休竹喝了一盅茶,扭頭一瞧,冬靈竟然還在生悶氣,不覺笑起來,「碧翠說的不錯,不過是聘禮而已,也不能因為咱們不滿而失了禮數,到時候可就是咱們的不對了。」
二女乃女乃以後進門,妯娌只見也要和睦相處才是正經。休竹不是那種要主動挑起是非的人,再說,休竹也真心實意地希望未來二女乃女乃是個媽相處的。
冬靈沉著嗓音道︰「我倒不是為聘禮生氣,就是氣那些人的眼神,估計他們都忘了,誰才是這里的女主子。一個個的嘴臉著實可惡!難不成,我們都不在她們眼里了?」
玉兒忙給她端了一杯茶去,「清清火吧,橫豎咱們女乃女乃也要理家了。」
說起理家,休竹看了看屋子里四個丫頭,碧翠穩重且記性好,玉兒年紀雖小,只因她哥哥大力在鋪子里幫忙,從小學習記賬,認得幾個字,玉兒跟著哥哥也認得幾個字,這?p>
葑永 畝?鞫際撬?欽說摹R?濤濾常?匠2淮笏禱埃??宰喲苛肌W詈缶褪嵌?椋?え?鴇??彀鴕怖骱Γ?せ?侵灰??芟氳降模?鴕歡?芩檔某隼礎?p>
四個人各有各的長處,也恰好可以彌補其他人的短處,當初冬靈的脾氣也被老太太說過多次,休竹卻不介意,還幫著冬靈說了一些好話,因此就由著她去了。而且,這種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性子,休竹頗為喜歡。因為她自己並沒有那種張揚的氣勢,所以冬靈算是彌補了休竹的短處。
今個兒明夫人去永平侯府下聘,休竹算著,最多不過兩三天的時間,應該就要讓她插手了。只是不知道明夫人到底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一種是明著要休竹處理,卻事事都要插手。而另一種,很有可能是她全然不管,所有的一切都由休竹去琢磨處理。
前一種可能,只要自己沉得住氣,她也不好死皮賴臉地一直霸佔王府中饋不放手,而且彼此也不用撕破臉皮。就算她不會真的教什麼,至少自己能看,能自己琢磨。
至于後一種可能,想到這里,休竹讓玉兒去將張媽媽請來。
冬季晝短夜長,又因下雪,天氣陰霾重重,明夫人回來時,外面似乎都要黑了。休竹這邊得知消息,正要過去請安問好,豈料明夫人那邊已經派了媽媽過來傳話。說風雪大,讓休竹不要過去。
休竹笑著讓碧翠給傳話的媽媽打了賞,送走那位媽媽,碧翠便看著休竹,沉著臉道︰「只怕夫人又想推月兌了。」
冬靈狠狠地道︰「只要她有這個臉子。」
休竹蹙著眉頭,琢磨著只怕真的會是最後一種可能。
夜里說給靖南王听,靖南王深思片刻,搖頭道︰「夫人想太多了。」
休竹一時無言,隔了片刻靖南王又道︰「夫人放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為夫給你撐腰。」
而事實證明,休竹的擔心並沒有錯,第二天她剛起身,沒來得及梳洗,明夫主那邊就打發媽媽過來稟報︰「……昨個兒夜里回來有些勞乏,半夜里就說有些不舒服,奴婢們說過來稟報王爺女乃女乃,夫人又說不用。今個兒早上就起不來,身子發燙,人也錯沉沉的。」
屋子里忙碌的眾人皆是一愣,不約而同地望著休竹。休竹不覺冷哼一聲,果然自己並非杞人憂天,昨個兒歡歡喜喜去給範炎下聘,今個兒就不行了。
不用細說,張媽媽也明白是什麼意思,腦袋轉的飛快,果真如休竹預料的那般,明夫人是打算一開頭就給一個下馬威,讓女乃女乃措手不及。心里不覺一陣慌亂,抬頭看了休竹一眼,見她沉著冷靜,絲毫不見驚慌,不覺也冷靜下來,忙道︰「這事兒一般都是吳總管家的張羅,這會兒只怕還沒進來。」
休竹不說話,可半晌碧翠也沒給她穿上衣裳,低頭一瞧碧翠的手,竟然在打顫。心里有些後悔昨個兒不該說那些話,讓穩重的碧翠都驚慌起來。再看看其他丫頭,除了張媽媽臉色略微鎮定,冬靈一臉怒意,銀翹和玉兒都愣著沒回神。
明夫人不留痕跡地就先讓自己亂了陣腳,這大概就是她想要的吧?
「不用慌,慢慢穿就是了。」休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柔和。
碧翠抬頭一瞧,見休竹眉眼含笑,又見她朝自己輕輕點了點頭,心頭一動,慢慢鎮定下來。一時文家媳婦進來梳頭,休竹想了想,讓她把頭發都綰起來。
剛收拾妥當,只見靖南王沉著臉進來。
而那傳話的媽媽也不禁抬頭端詳休竹的表情,見她臉色平靜,心里咯 一跳,忙垂下頭。耳畔傳來休竹略顯焦急的問話︰「可打發人去請了大夫?」
「尚且沒有開門,所以……」
休竹低頭一琢磨,一邊讓碧翠給自己空衣裳,一邊沉著冷靜地道︰「勞煩媽媽跑一趟,找個小廝去請大夫,先給夫人瞧瞧要緊。我這邊收拾妥當了,就立刻過來。」
雖然休竹語態平平,那媽媽卻心頭一慌,忙忙地去了。
目送她出門,休竹扭頭吩咐玉兒,「去瞧瞧張媽媽起來沒?」
正說著,張媽媽已經進來了,見眾人神色微霽,冬靈更是咬著嘴唇,眼里冒出火星子。忙走到休竹身邊行了福禮。
「府里一般生病請大夫,你可知道相熟的?」
張媽媽不解這一問,「可是女乃女乃身體不舒服?」
那冬靈嗤一聲道︰「哪里是我們女乃女乃病了,是夫人好不好正巧今個兒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