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時挖掘出了一塊打磨好的石頭,」教授慢慢地說,「現場的儀器不足以判斷那塊石頭的構成,所以我讓他帶回來。沒想到他在途中卻被怪物襲擊了。」
「怪物……」芮澄芳問,「教授對怪物有什麼看法?」
「很多人都看到了,」鞏臨登沉吟道,「所以我選擇相信,雖然這樣違背我的經驗……我也想過那怪物會不會只是經過化裝的人,可很難想象一個人怎麼令我的學生受到驚嚇。」
宿徙萍問︰「石頭呢?」
「失蹤了。」
「有沒有這種可能?」宿徙萍試探地道,「怪物是為了奪取被挖掘出來的石頭而襲擊了您的學生。」
「怪物為什麼會對石頭感興趣?」鞏臨登苦笑道,「當然,既然被稱為怪物,或許我們就難以理解它的行動。」
芮澄芳問︰「這里有關于石頭的資料嗎?」
「他們當時傳回來了這個。」鞏臨登站起身,找出一張彩色照片遞給他們。
正如宿徙萍所料,照片上的石頭現在就藏在他背著的書包里。
芮澄芳舉起照片細細地端詳起來︰「關于這塊石頭,有什麼推測嗎?比如——飾品上瓖嵌的寶石之類?」
「在之前的出土物中沒有類似的東西,」鞏臨登解答了她的疑問,「甚至冶金技術的痕跡也難以找到,他們沒有像樣的兵器。」
「可以這樣理解嗎?」芮澄芳說,「該文明在斷絕之前尚處于十分落後的階段?」
「有一些不同,」鞏臨登思考了一會,「我更傾向于他們似乎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道德觀念,就像是清心寡欲的僧侶,他們不追求物質上的繁榮,深居簡出,把大量的時間花費在藝術上——」
芮澄芳訝然道︰「藝術?」
「大量的壁畫、雕像。」
芮澄芳生出了興趣︰「已經發掘到這個程度了?允許我們做披露嗎?」
「沒有保密的必要,我帶你們去看。」
對于鞏臨登而言,轉換話題使他變得輕松了,怪物的話題令人困惑,令人苦惱,而關于研究工作的話題他卻能應付自如。
宿徙萍他們跟著鞏臨登到了另一個房間,這是一個巨大的儲藏室,封存著大量的出土物。
芮澄芳指著一個式樣古樸的大盤子問道︰「這上面的是文字嗎?」
宿徙萍湊過去看,在盤子的中央有類似字的圖案,其構造與他們所使用的文字十分相似,所以芮澄芳有此疑問。
「我們還在翻譯。」鞏臨登輕輕敲了敲罩住盤子的玻璃罩,「但我想,是‘盛滿祝福’的意思。」
芮澄芳舀筆記了下來︰「徙萍,拍照,都拍下來。」
「好。」
宿徙萍打開相機,他僅有幾次為人拍照的經驗,他甚至沒有自己的手機,他手忙腳亂地擺弄了一會,才拍下第一張照片,而且拍得並不好,所幸時間充裕,他可以慢慢學習。
哈——
他听見了一點聲音。
芮澄芳他們已經走遠了,宿徙萍打開書包,悄悄取出了一個鐵盒子,他為了防止黑石的變化驚動別人,特意把它裝在了鐵盒子里面,但黑石還是發出了聲音,好在只有他能听到。
這一回是均勻的呼吸聲。
宿徙萍閉上眼,封閉他的視覺,把注意力集中在听覺上,他像是能接受到一種聲波,他走了幾步,呼吸聲更大了,他睜開眼。
出現在他面前的物體好像是一把剪刀,一把鉗子,介于兩者之間,體積卻有一輛跑車大小。
它的外殼是灰色的石頭,但宿徙萍感覺得到它的內在,它的能量,與黑石是如此相似。
他收起黑石,匆匆把這石器拍了下來,走向其余三人。
「那是什麼?」他向鞏臨登問道,並指給他看。
「從文字上看應該是‘戰車’。」鞏臨登皺了皺眉,「但我想我們是不是理解錯了,那一點也不像是戰車。」
「或許是一種象征,」芮澄芳指出來,「如果是‘神祇的戰車’之類的東西,其形狀也就不足為奇了。」
她問宿徙萍︰「照片拍好了?」
「我拍得不好,」宿徙萍表示歉意,「還是讓德正來拍吧。」
「交給我。」魏德正從他手中接過了相機。
宿徙萍覺得自己應該多用點心思,听听鞏臨登在講什麼,從中或許能找到想要的答案,他還不很清楚他應該要找到的東西是什麼,但他承擔著責任,對抗怪物的責任。
他跟著兩個人,把他們說的記下來,他花了一個小時,看完了所有出土物。
「一個史詩。」芮澄芳總結道,「讀者會很感興趣的。一個民族,他們所有的創作都在講述一個傳奇史詩?」她轉頭看向若有所思的宿徙萍,「徙萍怎麼想呢?」
「或許……是一種外人難以理解的浪漫。」
「‘浪漫’嗎?嗯,記下來。」
她對鞏臨登道謝︰「感謝您接受我們的采訪,我會寫好這一篇報導。」
「我也希望我們的研究能被更多的人了解。這也是他未完成的事業……」鞏臨登低下頭去。
……
宿徙萍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燈。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圓,照耀著他的視野。
月光是如此平和。
宿徙萍取出黑石,緩緩轉動,黑石吸收著月光,再將之放射出來,更加燦爛,如同夢幻。
黑石的光影落在牆壁上。
起初是宇宙,浩瀚星海,無窮無盡,星雲在翻滾,醞釀著誕生出數之不盡的未來。
然後,群星不再閃爍,其光輝凝在了最明亮的一刻。
宿徙萍看到了文字,那神秘民族的文字。
他並不感到驚訝。
他曾經觀察過黑石,或許這一奧秘早在潛意識中為他所察知——文字在那時已刻印在他的瞳中。
他小心地辨認著文字中所隱藏的信息,他所知的不多,只夠他抓住一些片段。
黑石無聲地訴說著未來。
「戰士」、「希望」、「祝福」、「戰車」、「獠牙」……
宿徙萍深深為之著迷。
就如他對芮澄芳所說,這是一種浪漫。
這個民族的傳說,這個民族的歷史,都在書寫一部英雄們的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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