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你生病了，」魏德正在他身邊坐下來，「在我的記憶中你從未生過病，徙萍。」
「總會有第一次吧？」宿徙萍虛弱地笑著。
「看看你，」魏德正搖了搖頭，「真是難以置信。雖然你不運動，但你一直是個鐵人。」
「現在不是了。」宿徙萍說，「沒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就像這片田野。」
他指了指遠方，並不是某個確切的方向，只是……遠方。
「在我小的時候，我曾經以為這里會永遠是那個樣子，而現在，就在我們的視野範圍里，工廠興建起來了。變化總會發生，有壞的變化，有好的變化……大體而言，總是好的變化比較多……」
「你生病了，怪物橫行，這可不是什麼好的變化。」魏德正皺了皺眉。
「人類擁有智慧，終究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引導。」
「這回不一樣……怪物……你不明白嗎？它們是超出常理，超出現實的東西。」
「面具人會戰斗下去。」
魏德正低下頭去，「你沒听說嗎？」他的聲音悶悶的，「有人看見面具人被打敗了，甚至有人說，」他語氣里帶了幾分難以置信，「是怪物故意不殺他，怪物放棄了殺死他的打算。」
宿徙萍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不過你說得對，」魏德正踢了踢腳下的泥土，「面具人會戰斗下去，為了我們戰斗下去……他和我們是同類，不是嗎？雖然……你知道，他和我們不一樣，不那麼一樣，但他是人……我不認為他是怪物。」
宿徙萍想要說︰「謝謝。」
但他說︰「如果他知道你這麼想，一定會很高興。」
「那樣的大人物，」魏德正笑了笑，「可不會在乎我們的想法。」
「他如果想做英雄，」宿徙萍慢慢地說，「就必須傾听眾人的心聲，知道他們需要什麼樣的幫助。」
「英雄，」魏德正重復道，「很久沒听到這個詞了，我想面具人或許真的會成為一個英雄……畢竟每個人都有一個成為英雄的夢想。」
「如果你有能力，」宿徙萍問道，「有面具人那樣的能力，你會怎麼做？」
「我……」魏德正的臉上浮現出了認真的表情，「我應該會逃跑，逃到怪物找不到的地方，我沒有那樣的勇氣去與怪物搏斗，所以我無法成為英雄。」
「嗯……面具人在遭遇挫敗之後，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吧？」
「人都會害怕……但是，有些人能跨越過去……某些人和我們不一樣，和大多數人不一樣，所以被稱為英雄。我們與之相比，實在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
「可是，」宿徙萍說，「如果面具人有一個什麼理由的話——有為之與怪物戰斗的理由的話，我想他就是為了……你，為了你們。」
「……我也要改變。」魏德正揮拳砸了一下大腿，「雖然現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我想幫助面具人，做點有益的事，我不想碌碌無為，直到怪物找上我……」
宿徙萍能察覺到他的痛苦。
「好好地活下去，」他微笑道，「那會使得面具人的工作有價值。」
太陽正在落山。光芒將被投入黑暗的不為人所見的那一面，風帶來陣陣寒意，提醒他們冬天還未走遠，宿徙萍覺得冷，這在他受傷之前從未發生過，這種感覺並不好，但對他來說很新鮮，他體會著這種感覺。
「天氣轉涼了，你該回去了。」宿徙萍對他的朋友說，「今天我可沒法陪你練球了。」
「本來是要看看你好些了沒有，」魏德正模了模頭，「結果我卻抱怨了不少。」
「謝謝你來看我，德正。」
送走了友人，宿徙萍並沒立刻回屋。
他坐在田邊的石階上，眼中是一望無際的田野，「不，」他想，他看得見，「還有工廠。」
工廠的燈火還沒熄滅，在夜色里散發著虛無的暖意，那是變化的象征，那是新的時代的象征。
宿徙萍相信那是一個美好的時代。
只要他戰斗下去……
「看來我沒有找錯地方。」
他听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
他回過頭，驚訝地看著芮澄芳來到他身邊。
她解釋道︰「我從德正那里問來了你家的地址，」
宿徙萍表達感激︰「謝謝你來看我。」
「你和德正對我很重要，」芮澄芳說，「你們是我在這所學校里最早交到的朋友。」
「你對于我來說也是如此。」
「今年不是一個好年頭，是嗎？」芮澄芳笑著說，「德正說你從不生病，但是現在的你……即使是我也能看出你的不同。」
「是嗎？」
「可我也放下心來了，」芮澄芳緊了緊身子，「你看，風這麼大這麼冷，你卻像毫不在乎似的。」
「不像你看起來的那麼不在乎，」宿徙萍往大衣里縮了縮脖子，「我也會覺得冷，尤其是現在。」
「每個人都怕冷，徙萍。」
「我不一樣……我是說，每個人都有一些特別的，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在這之前，我一直有種盲目的自信，你可能很難想象——我以為自己不會倒下，不會被任何事物所挫敗。」
「哇哦。」芮澄芳張了張嘴，卻幾乎沒發出聲音來，好像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事實不是那樣，」宿徙萍傾了傾身體，「我很容易就被擊倒了。」
芮澄芳繼續沉默著。
「你會覺得我很可笑嗎？」
「其實我也一樣，」芮澄芳開口了，「在遇見某些事情前，人往往無所畏懼，徙萍，人都有這些弱點，但我想我們能夠克服……」
「面具人呢？」宿徙萍試探著問，「你認為他現在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呢？他差點被怪物殺死，被怪物放了一條生路……」
「我相信他很強。」芮澄芳語氣堅定，「不僅僅是指生理上——他的心也一定很強，他是個堅強的人，所以才能和怪物戰斗。我不相信命運，也不相信神，但我有那樣一種感覺，面具人的出現一定有其冥冥之中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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