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澄芳舀著湯匙,在杯子里攪動,讓熱汽盡快散發,她盯著屏幕,好像那里有無窮的謎題。
但突然,她轉動臉龐,迎上宿徙萍嚴肅的目光,「別那麼沉重,徙萍,」她說,「你看起來就像隨時準備要去拯救世界似的。」
「你今天不太一樣,」宿徙萍謹慎地說,「是什麼使你消沉?」
「哦。」芮澄芳笑起來,熟悉的感覺又回到了她的身上,「一些幻覺。」
「幻覺?」宿徙萍詫異地上下打量著她。
「你也可以說是錯覺,」芮澄芳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好了,別談我了,讓我們看看這件案子——我們已經得到了關于死者的哪些情報?」
他們開始交換自己的調查所得。
「我們開始有一個初步的印象了,」芮澄芳說,「關于死者,一個外表光鮮的人,這樣的人會招致怨恨嗎?」她自我肯定地點點頭,「也許。」
「嫉妒?」宿徙萍遲疑地道。
「嫉妒嗎?」芮澄芳皺了皺眉,「一場蓄意謀殺,沒人能從他的死亡取得經濟上的利益,我們得把目光放在那些恩怨情仇上面,嫉妒……確實有這個可能。他是一個領袖人物。」
「不過,」宿徙萍猶豫地說,「只是一群青少年的領袖人物——這樣的人很難得,日後會有很大的成就,但至于因此招致殺身之禍嗎?」
「哦,」芮澄芳笑了笑,隨著轉椅左右轉動,「青少年犯罪可是一個難解的課題,他們沖動,不明事理,他們會做出什麼事誰也預想不到,想想輪滑幫——」
「但是,槍呢?一個孩子能弄到槍嗎?」
「警方到現在都沒動靜,我想他們從槍上找不到什麼線索,要知道,就在大武斗時期,我國的槍支管理還十分混亂,甚至軍用裝備都在市面上流通,很多都沒登記在冊,如果凶手能從家里偷到一把槍,我不會太奇怪。」
「那麼,」宿徙萍開始推測,「他的家長也許還沒發現,也許發現了隱瞞不報——我們得把目光放在大人身上,他們要有槍,而且他們的孩子要與死者有所交集。」
「就像我說的,」芮澄芳說,「如果某個人偷偷藏了一把槍,我們不一定知道。」
「走進死胡同了?」
「沒那麼糟,還有別的路可以走……」芮澄芳沉默了片刻,「嗯?男女感情方面怎麼樣?」
「比起嫉妒,感情糾紛更像那麼一回事,」宿徙萍說,「死者這邊,他與前女友在兩年前就分手了。」
「典型的小孩子過家家的戀愛。」芮澄芳評價道。
「女方呢?」
「據她所說,她的前一段感情隨著考上不同的高中而自然終止。」芮澄芳翻開筆記本確認了一下。
「真可怕。」宿徙萍咋舌道,「我們居然在認真地討論中學生殺人的可能性。」
「林小樓,」芮澄芳提起這個名字,「他也就比我們大兩歲了而已。」
「那不一樣,他被石頭控制了。」話剛出口,宿徙萍就有些後悔,他應該盡量避免提起這件事,芮澄芳會懷疑,宿徙萍就她所知已經擊敗了兩個落石人了——他是怎麼回答她的?「我會武術。」——幸好似乎無所不知的芮澄芳恰好對格斗方面並不了解。
「反過來說,」芮澄芳喝了一口瓊漿,「嗯,只要是落石人,就做什麼都不奇怪了?」
「自從政府公布了關于落石人的真相,大家就對這方面諱莫如深。」
「我們暫時不要往這方面去考慮,」芮澄芳做了一個禁止的手勢,「牽扯上落石人可就沒完沒了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引發他們的殺機。」
宿徙萍同意她的說法。
「我要出去走走——」她說,「實際上,是去看一個朋友,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我沒什麼問題,」宿徙萍說,「可是,你的朋友?」
「你去了就知道了。」
……
他們來到了一片墓園里。
「我帶我的新朋友來看看你,」芮澄芳捧著一束花,「告訴你我已經不再孤單。」
「你好。」宿徙萍對著墓碑打了個招呼。
芮澄芳把花放在墓前。
「一封信,」她說,站起身來,朝宿徙萍揚了揚手里的東西,「有人在這里留了一封信。」
「留給你的?」
「我不知道。」芮澄芳納悶地說,「每年,我會提前一周,在他的忌日以前來這里……」她征求宿徙萍的意見,「打開它?」
「打開吧。」宿徙萍點點頭。
芮澄芳打開了信封,瞧了一會,「信是寫給我的,寫信的人約我周五晚上在這里見面。」
「沒有署名?」
「沒有署名。」
「為什麼要約你在這種地方見面?」
「後天就知道了。」芮澄芳把信放回信封里。
「你決定赴約?」
「為什麼不?」芮澄芳笑了一笑,「有人要找我,還特意挑選了這個手法,無論是誰,我都想見見他。」
「那我也要來。」
「他只讓我一個人來。」芮澄芳有些猶豫。
「不必在意這個人的看法,」宿徙萍搖了搖頭,「畢竟你甚至不知道對方是誰。」
「你說的有點道理,可是……」
「我會悄悄藏起來,在一個合適的距離,保證你的安全。」
「你太緊張了。」芮澄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就像我說的,你得放輕松一些,沒人會想要傷害我。」
宿徙萍察覺到她的臉色有些微妙的變化。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會陪著你。」宿徙萍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他很少那麼堅定。
「你對我真好,我幾乎要愛上你了。」芮澄芳開玩笑道。
她轉身,面對墓碑。
「你看,」她說,「我的新朋友很可靠,還有別的人,他們都對我很好,現在,我在校刊社里工作,寫一些報道,我喜歡這份工作。」
「去年,我告訴你我很沮喪,但時間會慢慢撫慰我們,我已經走出來了,我覺得自己可以向前邁出一步了……你呢?我希望你已經得到平靜了,我也希望你仍然把我當朋友。」
宿徙萍默默地听著。
他期待著某一天,芮澄芳能把自己的苦惱向他傾訴,而不僅僅只是要他分享她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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