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那一家人有什麼看法?」
「抱歉。」丁勝泰吞吞吐吐起來,「你們是學生吧?」
「是的,今年高一。」芮澄芳無意隱瞞自己的身份。
「為什麼要問這些?」
「我們想找出真相。」一直沉默的宿徙萍說道,讓丁勝泰吃了一驚,「事情不像人們知道的那麼簡單。」
他閉上了嘴,堅毅的面容宣告了自己不會再多言。
「好吧。」丁勝泰苦惱地靠在自己的機動車上,「你們想問的是什麼來著?」
芮澄芳耐心地重復了一遍︰「你覺得他們三個,是怎麼樣的人?」
丁勝泰陷入了回憶之中,「大多數時候,收件的人是老人或他的長孫。」過了一會,他才開口,「我和他們接觸得比較多。老人很和氣,就是隨處可見的老大爺。」
他停頓下來,芮澄芳也沒有催促。
「那個落石人,」丁勝泰沉吟道,「我認出了他郵寄的零件,因為我和他學的是同一個專業,我們談了不少東西,他還邀請我加入他的研究。」
「也就是說,」芮澄芳微微眯起眼楮,「你和他算得上熟識了?」
丁勝泰下意識地扭動著脖子,「可以這麼說。」他回答道,要承認曾經與一個凶手、怪物為友並不容易。
芮澄芳顯得有些咄咄逼人︰「那麼,你覺得那是真的嗎?馬踏山殺死了自己的祖父——你覺得那是真的嗎?」
沉默。
丁勝泰再次沉默了。
「不,」終于,他嘆了口氣,「我和他也就接觸了短短幾個月,但我不覺得他會是一個凶手。」他攤了攤手,「當然,我的看法無足輕重。」
「沒有證據。」芮澄芳快速地說,「有的只是猜測,歧視,或許很合理,一個不能自控的落石人,會殺死自己的祖父,一個生死不明的怪物,無法為自己辯護,水到渠成,是嗎?」
丁勝泰無言以對。
「所以我們收集人們的想法,曾經接觸過馬踏山的人們的想法,他們會還原出他的形象。」芮澄芳撫開頭發,認真地注視著丁勝泰。
丁勝泰想要從她攝人心魄的目光中逃開,卻發現無法做到。
「你說得對,」丁勝泰艱難地說,「也許,我是說‘也許’,他不是一個凶手。」
他打了個寒顫。
「那麼,凶手會是誰?」
「目前還不知道,」芮澄芳也在突如其來的寒風中瑟縮了一下,「我們在尋找,能從老人的死亡中獲益的人。」
「遺產,」丁勝泰喃喃道,「那個年輕一點的小伙子……」
「如果只從這個動機來考慮,那麼馬踏山的順序更為優先。」芮澄芳否決了他的猜測,「一個大學生,只需要一點零花錢,與其懷疑他,不如還是懷疑他的兄長,況且,他有不在場證明。」
丁勝泰點點頭,表示認同她的想法。
「你有察覺到嗎?犯罪的氣氛?」
丁勝泰不知所措地來回看著兩個人。
「或者,」芮澄芳換了個說法,「不和諧的氣氛?有嗎?能和犯罪聯系上的東西?」
「我想,」丁勝泰遲疑地說,「家人之間總會發生摩擦,尤其是他們不是很典型的家庭。」
宿徙萍明白他的意思。老人,和年輕人,差了五十歲,而且是被突然組合在了一起,存在問題也是理所當然。
「沒有別的了?」芮澄芳稍稍挑著眉頭。
「大概沒有。」
芮澄芳笑了起來,「感謝你的時間,」她說,「你對我們幫助很大。」
「沒什麼,」丁勝泰知道談話結束,他緊繃的肩膀放松了,「你們會繼續查下去嗎?」
「嗯。」
宿徙萍注意著丁勝泰的眼神——「他在期待還是在害怕?」
至少,他不像是為此而害怕。
他們告別了丁勝泰,走出快遞公司的網點。
「不是他。」芮澄芳輕飄飄地說。
「不是凶手?」
「不是打來電話的人。」芮澄芳糾正道。
「你是說要把兩個人分開看——打電話的人和真正的凶手?」
「確實如此。如果打來電話的人就是凶手,他的行為就充滿了矛盾。他告訴我們真凶另有其人,卻不肯透露是誰,而找不出他的身份,馬踏山就還是擺月兌不了嫌疑。」
宿徙萍分析道︰「如果他把這視作一個游戲呢?向偵探發出挑戰?」
「一種戲劇化的行為……」芮澄芳踢著步子,「但把高中生當對手?」
「他良心不安,想找人說出真相,但又害怕警察。」
「有道理——這是在他是凶手或同謀的情況下。」芮澄芳看往遠方,「如果不是的話呢?起初,我猜測打來電話的人是馬踏海,雖然這當中也存在矛盾,但如果他改變了想法,覺得自己的兄長不是凶手,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他希望有人重啟調查,可又出于某種心理而選擇了非官方的渠道。」
「可事實上,他還是認為馬踏山是凶手。」
「對。至于丁勝泰,他對我們的到來全無準備,不像是打來電話的人,他暴露出了自己與那個家庭有更深的聯系的事實,但依然有可能是凶手,我說過,他們不一定是同一個人。」
「如果那不是一個自呈罪行的電話,那對方就是希望真相大白的人。」宿徙萍說,「會是誰呢?某個人也許知道點什麼,如果我們能找到他——」
「或者,他只是相信著馬踏山。」芮澄芳了然地說,「他知道的可能不比我們多。」
「那現在怎麼辦?」
「等下一個電話。」
「你覺得……丁勝泰會是凶手嗎?」
「直覺來說,不是。」
……
芮澄芳接起電話,「是我。」她飛快地按下了免提鍵。
宿徙萍看著她的嘴角牽扯起一絲笑意。
「我們進行了一些簡單的調查,」她說,「我開始相信你說的了——馬踏山不是真凶。但我們手頭沒什麼線索,如果你想繼續下去,你得告訴我們更多的東西。」
「說不定,」神秘人說,「我是一個歹徒。」
芮澄芳意味深長地看了宿徙萍一眼。
「你在說服自己自首嗎?」
「不,」神秘人有些著急地否認道,「我沒有想要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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