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徙萍琢磨著這個設想。
男生們會為了炫耀自己的才識而在情書中堆砌詞藻，那並不奇怪。
可芮澄芳說過與死者來往密切的男生應該是一個內斂的人。
「想想那個可憐的女孩是怎麼評價那些追求者的吧？」她嘲弄似的笑了，「‘膚淺’。」
不過芮澄芳也承認︰一個內斂的人，或許也有優美的文筆。
「鸀色」代表著生機、大自然、和平。可「石頭」往往被與事物的堅硬的一面聯系在一起。這兩個詞為什麼會被組合在一起？
「靜靜流淌的河流」是在描述人生嗎？
——「還有‘嗆人的濃煙’……」
嗆人的，刺激性的。
某件事發生了，就像是「石頭」被丟進了「靜靜流淌的河流」，對方將之描述為「嗆人的濃煙」？
可是，「石頭」前面還有「鸀色的」這個前綴。
如果把「鸀色的石頭」等同玉石的話，可以這樣理解——一件像玉石一樣珍貴的東西進入了他的生活——可是是什麼使得那個人放棄了「玉石」這個稱呼，而稱其為「鸀色的石頭」呢？
那樣故弄玄虛可不符合一個內斂的形象。
芮澄芳說過她甚至曾經有一瞬間懷疑宿徙萍就是那個人︰沒有手機、沉默寡言。
當然，現在宿徙萍有了手機，而且也變得開朗一些了。
芮澄芳會這樣想也是因為她接觸的對象往往是那些新聞人物，類似宿徙萍這樣的並不多見，而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其實還有不少。
——「那個男生還應該具有什麼特質？」
宿徙萍嘗試著將危險的暴力傾向加入腦海中所構築的肖像圖里，但很快放棄了。
「那是本末倒置。」他想。
神秘人並不一定就是凶手。
他們要找到這個神秘人，也許，他知道死者心中的憂懼，那些她未曾對慕殊慧提起的秘密。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芮澄芳的來電。
「嘿。」宿徙萍故作輕松地說，「約會怎麼樣？」
「還算不上約會，」芮澄芳糾正道，「我只是答應他出來走走。」
「是個什麼樣的人？」
「出乎意料的簡單易懂，」芮澄芳無奈地說，「我想他不會殺人。」
「那你不考慮一下嗎？真正的交往？」
「哦，」芮澄芳忍住笑，「一開始我就在想借口推掉下一次邀請了。我得說，他不壞，但我不喜歡。你……」她神秘兮兮地問，「你在擔心我會愛上誰嗎？」
「不，」宿徙萍慌忙否認，「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有喜歡的人，我應該幫你把關。」
「我可不知道我們的宿徙萍還會看面相。」芮澄芳听起來頗為開心。
「我只是……」宿徙萍張口結舌。
「我知道，」芮澄芳打斷了他，她的心情好像已經平復了，「你只是擔心我被壞小子騙了。」
宿徙萍沒有否認。
「我答應你，」芮澄芳說，「如果我愛上了某個人，你一定會是第一個被告知的。」
「只要你願意告訴我，我會很高興地與你分享這個消息。」
「好了，別談我了，你那邊怎麼樣？」
「玉石廠可能沒有我們要找的人。」宿徙萍用了「可能」這個詞，實際上，他對此有七層把握。
「嗯。」芮澄芳對此沒有發表意見，「我這里也有一個關于凶殺案的情報，警察在死者的儲物櫃里找到了一封信，他們正在進行筆跡鑒定。我想是那個人的來信，但死者沒來得及取走。」
「能查出是誰寫的了？」
「沒那麼容易，不過我們很快就能知道寫信人的性別、年齡、心理狀況，可以建立起一個更詳細的模型。」
「總之是一個進展。」
「今天就先這樣，」芮澄芳提議道，「沒有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
「你呢？」宿徙萍關心芮澄芳的動向。
「還可以赴一次約，」芮澄芳開玩笑道，「如果傳出去，人們會怎麼想我？‘四處狩獵的魔女’，這個名號如何？」
宿徙萍認真考慮起來。
「別擔心，」芮澄芳補充道，「大家都知道，我逼死了最好的朋友的父親，沒有比這更糟的了。」她的聲音听起來有些失落。
「我——」宿徙萍準備開口安慰她。
「我沒事。明天見。」芮澄芳掛斷了電話。
宿徙萍惆悵地收起手機。
他現在才知道，過去的黑暗仍然纏繞著芮澄芳。
他認為她很堅強，也確實如此，但她同時有著細膩的情感。
芮澄芳對她的朋友一直懷抱著一種愧疚的心理，那一天，她以為自己可以得到原諒了，欣喜地前去赴約，卻踏入了對方為她準備的死亡的陷阱。
最後，她的朋友卻在她面前化為了怪物。
宿徙萍不清楚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
芮澄芳與魏德正，如果這兩個人化為了怪物——宿徙萍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就覺得難以忍受。
他至今仍然記得，他抱著芮澄芳逃離時，她清冷的眼神，還有她微弱地掙扎。
……
「警察那邊也遇到困難了呢。」
第二天，宿徙萍走近辦公室，就听到芮澄芳這樣對他說。
「怎麼了？」
「他們開始調查那些追求者，」芮澄芳說，「幾乎每個人都沒有可信的不在場證明。」
「陷入死胡同了？」
「算是吧。」
電熱壺響了起來，芮澄芳匆忙小跑到台子前，把電熱壺關掉。
「第二個人怎麼樣？」宿徙萍吞吞吐吐地問道，「我是說，在那之後和你見面的第二個人。」
「他沒有那種罪犯的氣質，但他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可不清楚。」芮澄芳聳了下肩。
「如果以一個男朋友的標準來看待怎麼樣？」
「還算討人喜歡，我是說，討一般的女孩子喜歡，」芮澄芳不在意地說，「他談的東西我能理解，但如果反過來，我想談的東西，他恐怕一竅不通。」
宿徙萍擔心地說︰「一定是很高深的東西。」
「但你都能理解，」芮澄芳倒滿一杯瓊漿，「超級英雄、怪物、古代民族……就是我們一直在接觸的東西，當然，我現在最想談的話題是︰《誰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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