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龍的童語,直讓人的心頭犯酸。六歲的孩子,本應該是活潑開朗的年紀,可是老天爺卻剝奪了他笑的機會,只怕以後無論過成什麼樣子,這孩子都很難拿笑容來示人了。
陳莫模著趙文龍的小腦袋瓜,柔聲說道︰「文龍,我說過了,以後不要叫我師父,叫我哥哥就行了。」
「是不是您不想教我?」趙文龍怯怯地問道。
陳莫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不,我不但要教你,還要好好教你,更要照顧好你的生活。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一直都想要一個哥哥,既然我注定要不到哥哥了,那我以後就把你當弟弟來看待。文龍,你還小,很多事情你現在還不理解,而哥哥能做的呢,也只是幫助你走好以後的路,以前的事……你得學著放下。」
陳莫幾乎是強咬著牙說完這句話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勸,怎麼勸,一個六歲的孩子要怎麼勸他才能懂?可是如果不勸,一昧由他這樣心事重重的生活,他會變成個什麼樣子?
「師……哥,我懂,我都懂,我姥姥和我說過,我媽媽也和我說過,她們和我說過,老天爺不長眼,我們不能不長心,要用自己的行動讓老天爺知道他錯了。哥,你放心好了,我以後不會再哭了,我會好好听你的話,好好的用功學習,好讓老天爺知道他錯了!」
陳莫還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趙文龍卻是像個小大人似的勸起了他,這讓陳莫感到有些不敢相信。
六歲的孩子,說話的時候竟然像大人一樣嚴肅和堅決,這讓陳莫禁不住就想起了蔣開元對趙文龍所做的評價。
「都安排好了,現在就可以去盧家看看!」卓嘎白瑪將陳莫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陳莫摟著趙文龍走出了書房,在他看來,這麼可愛懂事的孩子,不可能會是什麼天生妖心的妖怪。
卓嘎白瑪皺眉看著這一大一小,欲言又止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帶著資料在最短的時間里驅車趕到了盧家所在的小區,整個小區的停車位,除了盧家那棟樓前面的有些空之外,所有的車位都停滿了車子。關于這一點不用問就知道為什麼,從窗戶上貼著的招租啟示就能知道原因。
卓嘎白瑪面無表情地走下車子,看著那從張雪車上下來的陳莫等人說道︰「都已經五年了,還是沒有人敢來這里住。別說是盧家的房子了,就是整棟樓的房子都沒有人買,連租都沒有人租,現在都空著呢!」
陳莫抬頭看了看位于三層的盧家,所有的玻璃都已經被人糊上了黃紙,每個窗戶的外面還用大紅筆寫著鎮魂符,就這種地方,別說是人了,鬼都不願意過來。
「門已經讓人打開了,咱們直接上去就行!」
卓嘎白瑪領著眾人走進了樓門,樓梯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塵灰,一個個大小不依的腳印清晰可見,樓道里邊還有那住戶搬家時遺留的垃圾,從那塵灰的厚度來看,這里已經很久沒人來打掃了。在幾人進樓門的時候,周圍的樓門前聚集了不少老人,大家都在悄悄地議論著什麼。
令人感到驚奇的是,盧家的房門不像一層、二層或者他家對面的房門那般掛滿塵灰,而是被人擦的光亮如新,就連門上還貼著對聯和福字,仿佛里邊住著人一樣。
「盧建成的表弟每周都來這里祭奠表哥一家。」卓嘎白瑪看出來了陳莫的心思,在推門而入的時候解開了他的疑惑。
「哦……」陳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跟隨著卓嘎白瑪一起走進了這個陰氣逼人的房子里,在進門的那一瞬間,他身後的張雪情不自禁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怎麼,害怕了?」陳莫哭笑不得地說道,查案的時候比誰都興奮,真來了現場又比誰都緊張,真不知道應該說她膽大好還是膽小好。
張雪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小聲說道︰「不是,以前不知道那些東西的時候我還不害怕,現在知道了……就有點緊張了。」
蔣開元十分臭屁地笑了笑,得意地說道︰「不需要害怕,有我在呢,沒有什麼東西敢靠近!」
陳莫不冷不熱地瞥了蔣開元一眼,拉著張雪和趙文龍一起進了房間。
由于窗戶上都貼著黃紙的原因,整個屋子里邊都透著一股子詭異的暗黃色光芒,特別是那張擺著七個靈位位于客廳中間的靈堂,更是讓人有一種發毛的感覺。
「這本來是他們的飯桌,一家人當天就是坐在這個桌子上吃飯,誰能想到,這一吃……」卓嘎白瑪一臉同情地搖起了頭。
「啪嗒!」
蔣開元合上了電閘,房內瞬間就被吸頂燈照亮,這時大家才注意到,整個屋子的牆根都被人散上了白石灰。
「我先看看,你們把照片擺好!」陳莫松開了張雪和趙文龍的手,神情凝重地打量起了眼前的房子。
三室兩廳的布局,廚房、餐廳和老人房在大門的左側,次臥正沖著的是陽台,陽台的旁邊是主臥,主臥的對面是小孩房以及洗手間。
房子的格局很好,並且是南北通透的房子,如果不是因為發生過慘案,恐怕這房子不會沉寂五年都無人問津。
房子的裝修風格單調的有些詭異,幾乎是清一色的白色色調,從牆漆到磁磚再到家具,就連那沙發都是白色布藝沙發,對于一個家中有小孩和老人的家庭來說,選擇這種色調著實有些匪夷所思,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牆上、沙發上還有地面上竟然出奇的干淨,除了有點浮灰之外,並沒有一個家中應有的那種被小孩弄髒的痕跡。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這里都不像是一個家,或者說這里根本就不像是人住過的地方,更像是樓盤用來吸引顧客的樣板房。
老人的房間沒有擺滿陳舊的舊物,屋里的所有家具全部都是新式的,最令陳莫不解的是,老人床上的床單、被罩竟然也是白色的,要知道,山東地區的老人是最忌諱這些東西的,除了去醫院之外,有幾個老人會願意蓋白被子?這還不算什麼,三間臥室的布置幾乎是如出一轍,都是衣櫃、寫字台、床頭櫃、席夢思床再加上通體白色的床上用品,唯一不同的就是小孩屋的床是一個單人床。
陳莫在他們擺放照片的時候在房子里邊四處翻看起來,越是翻下去,他這心里邊越是覺著發毛。
家里有兩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和一個六歲的孩子,但是家里卻連一點藥物都沒有,別說是藥物了就連一個創可貼都沒有。
還有,廚房里邊雖然菜碟不少,但是這碗筷勺卻只有七個,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整個家里竟然都沒有一桶茶葉一瓶酒,除了那四個喝水的杯子之外再也沒有其它東西了。
「他們家的東西是被人收拾過了嗎?」陳莫有些不太放心地問道。
卓嘎白瑪若有所思地說道︰「應該沒有吧,誰會來這里收拾。他表弟也就是收拾了一下案發現場而已,東西什麼的都沒動,你沒看冰箱的冷凍里邊還有吃的呢嘛!」
陳莫一臉茫然地說道︰「那這家人也太扯淡了吧?這哪是過日子,什麼都沒有!連張舊報紙都沒有!」
「師父,擺好了!」張雪戰戰兢兢地走到了陳莫身前,陳莫點了點頭,根據案發現場的照片重新打量起了房子。
盧建成的弟弟和弟媳來見的時候,盧建成一家應該在吃飯,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是死在沙發那里的。
除了他們倆之外,剩下的五人皆是死在餐桌周圍,當天餐桌擺放的位置就是現在靈堂擺放的位置。
七人的死亡原因皆是被人刺破了心髒,根據照片上面顯示,當時那血都已經流滿了整間屋子。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這是蓄意謀殺,因為有哪個入室搶劫或者偷竊的人在進門看到一家人都在的時候會不跑而動刀的呢?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先殺死盧建成一家五口然後又殺死了他的弟弟弟妹兩人,在他殺死第一個人的時候,其他人完全可以逃月兌才對,他們為什麼不跑?是因為受驚過度而失去了反抗能力嗎?
「我怎麼感覺,這像是自殺呢?」陳莫不由自主地看著三人叫了起來。
卓嘎白瑪不假思索地說道︰「開始的時候我們也有過這樣的懷疑,但這太牽強了。第一,要是自殺的話應該有凶器才對。第二,有誰會在自殺的時候用刀刺破自己的心髒?第三,他們是在吃飯的時候遇害的。最重要的是,當時有目擊者看到了有人從這棟樓慌慌張張地逃走!我知道,你覺著他們沒有反抗有些奇怪,但是無論怎麼說,這里看上去都是一個入室行凶的案發現場!」
陳莫皺了皺眉,沉聲說道︰「我爺爺跟我說過,沒有疑點的故事絕不會是真實的。任何一個故事都是由人締造出來的,只要是有人參與其中的事情就會有疑點,我覺著,像盧家這種橫看豎看都是謀殺的案子,很值得我們去懷疑!而且,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在所有的照片上面,除了地面上有血之外,其它地方都沒有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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