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殤 第八十八話 記憶間歇(三)

作者 ︰ 小笙

了諾徑自走到冥堂時,透過敞開著的高大門框,入眼處便瞧見腦袋輕扣在供桌上睡著的碧玥。信步走出去,輕輕地給她披上披風,輕微的窸窣聲驚醒了一旁看守的侍女。

侍女看到界王,當下驚慌失措,連忙下跪︰「界王!奴婢知錯,沒有照顧好王後……」

了諾掃了眼下跪的侍女,想來她們也是太過辛苦了,冷顏打斷她的話︰「玉兒呢?」

見界王沒有生氣,侍女大為驚訝,卻不明白為何界王突然問起玉兒。連忙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腦說了出來,「玉兒姐姐在兩天前收到了王後的命令便出去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玥兒的命令?她又在搞什麼古怪?

微一舒眉,「本王知道了,她回來後第一時間讓她去我那里稟報。」言罷,抱起碧玥離開冥堂。

半路上,碧玥幽幽醒轉過來,睜開惺忪睡眼,看到自己置身了諾的懷抱,掙了掙從他的懷抱里下來,看了看已是酉時奠,不禁又蹙起了眉︰「都這麼晚了,會議結束了?長老們沒為難你吧!你的頭疼病有犯嗎?」

了諾自然的理了理凰纈長袍,吹了吹落下來的一縷碎發,「沒有,廢話說了一大堆,听的耳朵老繭都出來了。想你了就逃出來了。你怎麼在冥堂就睡著了?這麼冷奠也不怕受涼?」

「那就好,我真怕他們再拿出延州和近日的事來為難你,若是那樣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其實她派遣玉兒前往延州就是為了安撫百姓,查看民情,盡自己所能去彌補了諾所犯下的錯。懲咒森林本來就是不該存在的牢籠,毀了也沒什麼。只是珞施阿姨的衣冠冢卻付之一炬了,一想到那日了諾發狂的姿態,她的心里就萬分自責愧疚。

「對不起,我不知道珞施阿姨也在林祭,那場大火本可避免的……」

听到林祭和師傅,了諾的呼吸明顯一滯,沉悶在胸口的濁氣壓得他幾欲窒息,心頭瞬間涌起強烈的不安,怪不得記憶中只留下映象最深刻的大火,因為那個才是把自己逼得失去控制的臨界點吧!

了諾強自鎮定心神,壓下了內心的波瀾起伏,表面上依舊如往日般冷醒,「可能是修習影隱術的過程中出了紕漏,每次使用終極分離的時候我都會出現記憶間歇,上次在延州的時候是第一次。當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在我的逼迫之下,亦憂才把事情經過都告訴了我,這次也是,醒來的時候有很多個記憶片段在腦海中浮現,當我去想的時候,腦袋卻像是要炸開一樣。從你們的字里行間和殘存的印象我知道這事沒那麼簡單,那天發生的事……」

碧玥低呼一聲,掩飾不去的驚訝,直到今天她終于知道了那天血腥鎮壓的原因!她早就知道,本來生性善良的了諾怎麼都不會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惡魔,她寧願相信他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在江湖中闖蕩的時間久了,被惡略的風起所同化了,她寧願相信他還是與她一起長大的善良的、不愛說話的了諾。可是天意卻在她幾乎妥協的時候再次給了她深刻的答復,他的了諾沒有變,他還是他,還是她印象深處真真實實的他,出了問題的卻是他一直修習著的影隱術!

太好了,碧玥喜極而泣,聲音,「我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你……」

在碧玥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述的過程中,了諾的記憶也開始逐漸的還原,宛如塵封了千年的記憶被喚醒,他澄澈的目光開始動容,出現了復雜甚至略顯痛苦的光芒。似乎是正在見證著他的成長,碧玥一直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略顯緊張的看著他,仿佛那一段時間他們就走過了一生一世。

房間里的沙漏發出沙沙的聲響,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著,而了諾的記憶間歇也再次被填滿,他神色一怔,深不見底的眼眶里涌動著太多碧玥看不懂的東西,最後,他沉重的闔上了眼楮,似乎關住的是外面的整個世界,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睜開雙目的時候,深邃的瞳孔依然洋溢著溫柔似水的光華,那樣的目光才符合他的身份,才符合他的年齡。

了諾輕輕動著嘴唇,緩緩開口︰「不是你的錯,沒有經過長老院的同意,強自喚出‘莫逆’本來就是大罪,更何況他們本來也就不怎麼欣賞我這個界王,如今落得個四面楚歌的後果也是我罪有應得。我本來還打算在那天憑借‘莫逆’和影隱術的幻力將決界余孽一並端了,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莫逆’會在那天蛻變。後來林祭被毀,師傅的冢靈亡跡天涯,無處依靠,每日每夜的折磨著我,讓我受盡良心的譴責,或許這就是我殺孽太重的報應吧!」

如此沉重的話被他用極其隨意,滿不在乎的口氣說出來,卻反而更讓人趕到悲傷。碧玥先是一滯,後來便是被他這樣隨意的語氣所氣倒。

「胡說,誰說你做不好界王了,還要說什麼報應之類的話,你這是自暴自棄!他們都是群老古董,不明事理,就該和他們對著干,不然,爹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還不被他們給毀了?你啊,現在就安心的調養身子,把影隱術細心的研究一遍,界中的事物交給我,我看他們能說些什麼!」

剛剛還凝重,愁眉不展的了諾被她惡狠狠、傻乎乎的表情瞬間逗笑,揚眉調侃道︰「你怎麼解決?出賣色相?」

剛听見了諾的話,碧玥一口氣噎在心口,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飛出一腳,卻被他輕易的躲了開去,「好你個了諾,你竟然要我去出賣色相!你是不是腦子又被門擠了!」

「啊,沒有啊我實話實說而已……」

「你還說,看我不打你!」

了諾握住她捶上來的雙手,拉近自己胸前,兩人的距離頓時變得異常曖昧,碧玥睜大了雙眼掙扎無效後,放棄了掙扎,不滿的看著他。

了諾輕輕一笑,「好了,別鬧了,該休息了,你不是很累了嗎?」

「你不放開我,我怎麼休息?」

「哎,說實話,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和冥洵對決,你會幫誰,是他還是我?」

碧玥嬉笑著的臉,表情瞬間定格,眼里劃過一絲失落之色,像是在極力滌避,慌亂的抽出雙手背過身子,走向自己的睡塌,「都說了多少遍了,這樣的問題不要再問我,我已經嫁給你了這是不變的事實,除了你我不會再有其他的選擇!」極力的隱忍著不讓淚水奪框而出,可是在話語落下的時候眼淚還是不可抑制的留了下來。

側身躺在睡塌上,碧玥輕輕開口,近乎乞求的說︰「了諾,以後不要再問這樣的問題了……」她清楚的記得了諾要動手殺了大叔時,冥洵看自己的眼神,那是比一把利劍刺在心上更讓她傷心的眼神,怨恨、憤懣,充滿敵意和徹骨的寒意。每次想起都讓她不寒而立,他們之間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誤會後已經徹底決裂了,別說回到以前,就是現在連一般的陌生人都不如。

看著瞬間變得憂傷的碧玥,了諾幾乎把月兌口而出的話生生吞了回去,略微苦笑一番,也躺在了床上。怎麼會不知道為什麼,只是還不想去承認罷了。

又將記憶前前後後理了一遍,接下來該怎麼做,腦子里已經有了思緒,他們要的就是讓自己放權,再者就是決策權上受到限制,姑且就把聖鳥的調遣令放出去,現在的時節的確它們也不適合作戰,對付決界和巫王族還需要另想辦法。

「放心吧!所有的事我都會處理好,不會再讓你擔憂了……」

半醒半睡之際,碧玥隱隱听到不遠處傳來的類似囈語的聲音,只記得嗯了一聲,便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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