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謾歌西飛雁,十年不見狂夫面。三更風作切夢刀,萬轉愁成系腸線。」蓮華距引鳳亭遙遙十丈之外,就听見了亭中錚錚然充滿殺伐之氣的琴聲,再聞遠遠傳來的清冽低啞的歌聲時,她幾乎當即一驚,心頭猛跳!
那是她小師傅的歌聲——
她心中一震,隨即滿心不解,然後是本能的不安——小師傅怎麼會彈那樣的琴,唱那樣的歌?
那琴聲太過凌厲,淒霜寒冰,怨尤錚錚,聲過之處,山路旁的木槿花急劇墜落,瞬間滿地銀白,猶如落雪。
蓮華吸一口氣,踏著滿地落花縱身而上,直沖山巔!一連數天,她的輕功步法略有小成,此刻全力施展下,很快便到了山頂。
一眼望去,引鳳亭中,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抱琴而彈,一曲《古離別》,弦聲一聲,兩聲,如訴如泣,彈琴的人用一種似歌似吟的語調,幾乎一聲一嘆,帶著難以言喻的哀嘆和淒寂。
蓮華掠到山巔,便是一聲急喚︰「小師傅!」
亭中人卻恍若未聞,指尖一撥間,驚弦欲斷——
「小師傅!不要再彈了,你這麼彈下去,會走火入魔的!」她沖到他跟前,一把按住了琴弦,卻在同一時間狠狠一愣,小臉一白,下一瞬便欲掠身急退——
白衣人卻抬眉一笑,帶著幾分嘲笑望著她。
蓮華一時大驚,她剛剛嗅到他身上的味道,那不是她小師傅的味道,這男人身上是一種濃郁的玉蘭花的香氣,很似一種女兒香,而小師傅身上的味道她清楚,絕不會是這種味道!
「你……你不是我家小師傅,你是誰?」
她一退再退,心中震駭,那男子抬眉的一瞬,憑空生出一種妖異的氣息,猶如地獄的罌粟花般,那勾魂攝魄的魅惑——
「叮呤——」
「叮呤叮呤——」
他始終不發一言,手下撥弦,隱隱混合著幾聲朦朧的鈴鐺響,弦聲越來越重,越來越哀怨,越來越淒纏,一下一下,悲寒的樂聲重重地撞進蓮華的心底,讓她的心也生生痛了起來,蓮華一時間仿佛忘卻了所有,只能呆呆地听著。
眼見天色驟變,烏雲四合,陰風陣陣,白衣人穩如山岳地一動不動,在漫天陰影之下,仿佛從地獄中爬出的鬼魅,琴聲淒淒,如鬼哭嚎——
四周陰雲慘霧,風聲如鬼哭。蓮華腦海中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夢魘般涌上心頭,滿目的硝煙,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的戰場,父親的笑,父親的音容,卻在眨眼間被鮮血埋沒!天上離歌四起,如同人間煉獄……
父親染血的尸骸……
娘親的哭泣,血,無邊無際的紅……
她再也忍不住,彎腰「哇」得吐出一口血來,心髒劇痛!
此時倘若有江湖高手前輩之類的人物在場,聞音也必然變色,這是北域鬼谷失傳已久的音殺之術!
以樂傷人,生死彈弦之間!
這白衣人雖無殺人之念,但翻弦中卻帶著絲絲怨氣,這一奏若是再不停止,尹蓮華勢必要斃命于他一曲怨音之下!
突然之間,遠方的山林——簫聲——
遠簫幽幽,仿佛一泓清流破開霧障,怨氣盡消——
白衣人低沉陰郁的琴聲微微一澀,隨即五指重重一撥,淒哀的曲調陡轉,如混合了暴風雨的江海,怒氣滔滔,殺意騰騰!
「住手!不要傷她——」
簫聲一聲高拔,余音繚繞,山林間一名與那彈琴的白衣人一模一樣的少年如出弦之箭疾射而至,一聲急斥,他擋在蓮華身前劃簫將那一片琴殺的氣息堪堪抵消。
白衣人一聲嬌笑,「嗡」地一聲,琴聲猛地停下來,他凝視著少年,漂亮如妖的眼楮劃過一絲奇異的光,慢絲里調地道︰「小師弟當真是好風流,這才幾日不見,你便移情別戀了?不過你的眼光可沒什麼長進,就這麼個小丫頭,你看上她哪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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